他暗暗握了握拳,隨後抓起外套和圍巾,跟學生們打了聲招呼:“我出去一下,今晚到時間後你們自由解散,手機交二隊賽訓組看著。”
“去哪啊教練!這麽晚約會呢!”
小胖從後邊探出腦袋,打趣他。
Alan有氣無力地說:“我有那閑工夫就好了,天天為你們這些崽子操心,也不知道三十歲的時候能不能脫單……”
他出門了,直奔車庫,開車去便利店給雪微買宵夜。
雪微睡著,感覺身上熱熱的,被窩裡很溫暖。他沒有多想,只是繼續沉浸在溫熱的深眠中。
他做了一個夢,他夢見以前的時候。
他和聞蠻認識之後,其實也沒有那麽熟絡,本身他在醫院住院,每次打遊戲,都是出來偷偷摸摸地打,認識的也就是固定組隊上分的那幾個人。
那幾個人技術不厲害,但是都希望他能帶他們上分,而且網吧賽贏了,網吧老板可以請吃飯,還有小零食。
雪微每次就趿拉個病好拖鞋出去,裹著外套打完遊戲,然後抱著鹵煮和薯片回病房。有時候他會被護士罵,還有時候在路上被剛下班的護士姐姐逮個正著,他之後就越來越小心。
他性子獨,也不是很能跟別人打交道。那一年過年,他的父母因為財產分割和繼承權的事情過來看他。
他那年病情有點嚴重,肺部感染剛剛治好,身體還很虛弱,醫院環境沒什麽不好,但主要是嘈雜,還有醫生說“病情心情孤獨”,建議回家休養,好好鍛煉康復就好。
不過他們也一直沒有接他走。
那年他們過來找他,帶的是一紙離婚協議書。他媽媽問他:“你想跟誰?”
兩個人都在用審視的目光打量他,像是衡量一件商品,一個貨物。
他視線轉向窗外:“隨便。”
“那就歸你爸了,他地方近,比較好管你。”女人的聲音裡帶著一些疲憊和漠然,雪微像是早知道這個結果,“嗯”了一聲,仍然沒說什麽。
談話進行的非常簡短,大部分都是他父母兩方和帶來的律師在說,他的病房在一樓,透過窗外,他望見外邊還等著一個女人,牽著兩個半大不大的孩子。
其中一個律師給他床頭放了一個果籃。
他這裡其實不缺果籃,大人們每次來看他,或者不來看他,都是讓人捎個果籃。蘋果葡萄香蕉梨,用禮花紙扎在一起,他不愛吃水果,經常放著放著就乾枯了。
“來都來了,還是去吃頓飯吧。想吃什麽?”他媽媽問他。
雪微想了想:“火鍋。”
他想吃街邊的有家火鍋很久了,裡邊的湯很清很香,他見過群友曬過圖,色香味俱全,看上去就讓人充滿了食欲。
“火鍋麽?那讓司機查一下……”他父親低頭要讓人查,雪微打斷他,“就在街邊,不是什麽有名的店,可以嗎?”
他父親倒是愣了一下,隨後說:“好。”
他們這“一家三口”差不多已經很多年,沒有聚在一起吃過飯了。
雪微換了衣服,跟著他們一起出了醫院。
也是冬天,也下著雪,外邊非常寒冷。火鍋店人氣很旺,是那種平價的老火鍋店,晚上六七點的時候,一過去正好還有好幾桌人在外邊排隊。
“這麽多人?”他母親歎了口氣,語氣裡有些猶豫,“小微,要不要換一個地方?你看這個地方也不乾淨,你剛肺部感染才好全。”
“我就想吃這裡,外邊走廊外有空調,不冷。”雪微說。
“好吧。”他母親讓了步,他父親沒說話,只是一直在打電話,是生意上的事。
就在這時候他看見了聞蠻。
聞蠻沒有看見他,他懷裡抱著一大塑料袋的可樂汽水,跟旁邊人有說有笑地走了過去,晃了一圈才注意到這邊在排隊,於是去了隊伍末尾。
那時聞蠻身邊就是黑白,只是雪微那時候還不認識。
雪微那幾天跟聞蠻時不時打幾把,兩個人還不太熟,交流停止在約戰上線切磋的水平。
他看到了他們,往走廊靠牆的地方藏了藏。
他不希望自己被認識的、還有些陌生的人看見現在的狀況,這讓他感到很不自在。少年就靠牆坐著,微微低頭,睫毛長長的,下巴白皙而精巧。
他戴著一個毛線帽子,朱漆的窗上面還放著已經過去了的聖誕節的裝飾,紅紅綠綠的,很喜慶。
火鍋店熱氣蒸騰,人聲也熱熱鬧鬧的。
等待的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女人不停地拿起手機看表,最後說:“真的要不換一家吧?我晚上還有事呢,要去……”
她後面的聲音低了下去,但是雪微依稀聽見是說,要去接誰。
他知道她在約會了,大概離婚不久之後就會結婚。再加上生意上的事情,所以會很忙。
“我這邊也是,我本來預計的是兩個小時後回去,機票已經定了。”他父親也在看表,“只剩半個小時了,不知道能不能趕上。”
他們前面還有四桌,雪微透過窗戶,看到有好幾桌其實快要吃完了,但是他在這一刹那忽而沒有興致了。
他覺得一點意思都沒有了。
雪微說:“那你們回去處理事情吧,給我錢,我和朋友一起吃,我們想來這吃很久了。”
他的語氣平淡,有些乖,是他對著大人的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