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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走的時候,原笙把那幅畫送給了紀染。
紀染高興地一路上都在看這幅畫,直到沈執把車子開到小區門口,低聲說:“走吧。”
她這才抬起頭看向外面,只是一眼看見很熟悉,再一秒才反應過來這就是她自己的家啊。只不過才一晚沒回來住,居然有點兒陌生了。
沈執下車的時候,紀染拉著他的手,小聲說:“你待會開車記得小心點哦。”
好不容易能在一起了,居然還要分開,哪怕是她都有那麽點兒小情緒上來,也不管是不是被沈執看出來她太不想跟他分開這件事。
可是男人的手指捏著她的手腕,突然嗤笑了聲:“我是要陪你上去拿換洗的衣服,誰說今晚要送你回家了。”
紀染一愣。
她黑漆漆的大眼睛抬頭望著,哪怕時間過去十年,可是她的黑眸並未因時光變得暗淡,反而越發深邃。
此刻露出驚詫神色時,更讓人覺得可愛。
他順勢低頭在她唇上親了一下。
“好不容易把你帶回去,不會再送回來了。”
紀染笑著伸手抱住抱住他。
紀染第二天沒想到就接到紀慶禮的電話,他們父女出院之後還沒打過電話,只是紀慶禮給她發過幾條微信,叮囑她別那麽勞累的。
聽到紀慶禮約著跟她見面,紀染想了下還是同意。
她是坐沈執的車來他家裡,今天他在家辦公,所以紀染借著開了他的車出門。臨走的時候,沈執坐在椅子上隔著桌子望著她:“真不帶去見我的老嶽父?”
“你的嶽父要是知道你用老形容他,大概是這輩子都不願意認你這個毛腳女婿了。”
紀染雙手撐在桌子上,隔著桌子湊過去親了他一下。
她實在不敢跨過這個桌子,生怕這個魔鬼一樣的人會直接拉住她不松手。
到了紀慶禮約的地方,是個私人會所。一看就是他這種年紀的人會喜歡的地方,中國風裝飾風格,進了包廂擺著的花瓶是青花瓷,地上鋪著的地毯是中國紅,就連牆壁上掛著的壁畫都是山水畫。
紀染進來時看了一眼紀慶禮,其實他這人還挺騷包,穿著打扮都挺講究。
只不過這會兒發鬢上如附上了微微白霜般。
清楚地告訴她歲月確實是在他身上烙了下痕跡。
紀染坐在後,紀慶禮居然還親自給她倒了一杯功夫茶,茶香四溢,連空氣裡都浮動著那股子濃鬱的香氣。
“您找我有事兒?”紀染問道。
紀慶禮直接把面前的一個文件夾推到她面前,紀染不明所以,但還是拿起來將文件夾打開,然後看著裡面的文件。
紀染越看越心驚,抬頭看著他:“這是什麽意思?”
“這些本來是爸爸想等你結婚的時候再給你,可是你出了車禍之後,我覺得還是早點兒交給你吧,讓你自己來打理。”
紀慶禮給她的東西裡,不僅有紀家企業的股票,還有基金甚至是價值過億的房產。
這些東西,說一句話天價也不為過。
雖然每年紀慶禮都會給她一筆錢,但是跟眼前的東西比起來,實在是太不值得一提。
紀染一時陷入沉思。
紀慶禮反而說道:“我知道這麽多年來,一直是你媽在照顧你,爸爸對你的關心太少……”
“所以這是對我的補償嗎?”紀染突然抬起頭望著紀慶禮。
她突然覺得有那麽點兒好笑,這時候她是不是還應該把文件夾砸在紀慶禮的面前,然後大吼一聲你早幹嘛去了,現在才知道對我關心太少,我不稀罕。
她不稀罕嗎?
突然紀染想起在那個時空裡,江利綺失去她的孩子時,紀慶禮說相信她。
他相信他的女兒並不是這樣的人。
時光是個最殘酷的敵人,因為它會毫不客氣地帶走我們的青春、容貌甚至是生命。可是時光對她卻又那樣憐憫。
它讓自己發現了那些被藏在時光裡的秘密。
那些珍貴的珍珠就被藏在密封的貝殼裡,然後她一點點地撬開貝殼,發現晶亮的珍珠。
那是她第一次發現紀慶禮是愛她的。
這一瞬,她又有了那天那樣的心酸和難受。
所有的情緒夾雜在心頭,她甚至不知該跟紀慶禮說什麽,責怪他這麽多年對自己的忽視嗎?還是責怪他曾經的冷淡。
可她自己就是毫無過錯的嗎?她遠離他,排斥他,對他不盡厭煩。
突然在這一聲質問之後,她又想起那天他說的話,整個人就像是一根極細極細的針戳破了,那些壓抑在心底她曾經以為並不存在的怨氣竟是一點點洶湧而出。
她忍不住睜大眼睛望向窗外。
房間裡那樣安靜。
不知過了多久,紀染突然說:“我結婚的時候,你會來嗎?”
紀慶禮當即道:“你說的這是什麽胡話,我就你這麽一個女兒,你就我這麽一個爹,我不去誰讓你挽著你,難不成你還打算一個人走到新郎跟前?”
只是他這一連串話說出來,突然狐疑地望向紀染:“你不會給我搞個閃婚吧?”
紀染聲音嗡嗡地:“反正我現在有男朋友,我很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