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安市公乾,準女婿不上老丈人家的門,實在說不過去。他在街上買了一袋子水果,直接去敲王汀家的門。
王汀的母親現在基本上都是待在家裡頭料理家事,聽到門鈴響趕緊過來開門。見了周錫兵手上的水果便拉下了臉:“小周你這樣的話,阿姨不讓你進門的啊。人來了就行,還拎什麽東西啊。家裡頭吃的一堆,我還指望你回去的時候給王汀跟函函多帶點兒東西呢。”
王汀,函函,即使是不經意的小細節,父母對兩個女兒不同的態度還是顯現了出來。周錫兵笑了笑:“也沒什麽東西,就是天挺乾的,王汀說多吃水果好。”
王家媽媽笑了:“王汀啊,就是喜歡什麽都操心。”
“能有人操心是福氣。”周錫兵微微地笑,“我運氣太好了,才有她操心我。”
王家媽媽愣了一下,旋即笑容更深了:“對對對,能有人跟在後頭操心,那真是天大的福分。你叔叔人在書房裡頭呢。昨晚沒少喝酒,今天就在家歇著了。”
周錫兵放下了手裡的水果,又讓自己的準丈母娘不要忙了,他當這裡是自己家;然後才敲了書房門,聽到“進來”以後,推開門邁進了腳步。
昨晚的應酬,王汀父親似乎真沒少喝酒,到現在看上去精神還是一般。周錫兵來之前打過電話,對於他的到來,王汀父親並不驚訝。他衝周錫兵點點頭,招呼這個年輕人坐下:“你問吧,我知道的都會說的。”
周錫兵笑了,伸手攤開了筆記本,跟自己的老丈人解釋:“爸爸,你別誤會,我就是想來問點兒陶鑫的情況。按照明面上看到的,陶鑫當時經濟狀況尚可,他沒必要狗急跳牆,直接犯下綁架重罪。”
王家爸爸端著茶杯的手頓了一下,沒有說話,而是聽周錫兵繼續談了下去:“現在我們懷疑陶鑫當時可能有其他開銷,所以才承受不住鋌而走險。爸爸,你知道他有什麽癖好沒?當年他的朋友現在基本上都散光了,鄭東升也死了,我們想了解的更清楚一些。”
王爸爸搖了搖頭:“陶鑫這個人膽子比較大,豁的出去,做事不怎麽考慮後果。他一直沒結婚,有些愛玩,但是特別燒錢的嗜好,我沒見他碰過。”
周錫兵問的更加具體了:“比方說黃賭毒之類的?”
“沒有。”大約是談起了一個讓他不快的人,王家爸爸的興致始終不高,“陶鑫也找小姐,不過他對這些興趣不算大,這是玩玩而已,不會在她們身上多花錢。”
“所以當初吳芸明知道鄭東升有老婆孩子,還硬是跟上了他?”周錫兵的姿態看上去頗為輕松,好像真的只是作為一個晚輩在跟長輩閑聊一般。
王爸爸啞然失笑,半晌才搖搖頭,歎了口氣:“鄭東升這個人呢,眼界比較窄,心眼也不大。要說陶鑫呢,他就是娶了老婆有了孩子也不會太上心,他的注意力都放在生意上。你要問我他對什麽最感興趣,他對生意興趣最大。”
周錫兵突然打斷了老丈人的話:“那當年您跟他合夥做生意失敗了,他肯定非常失望吧。爸爸,當時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怎麽生意一下子就出問題了呢?”
這個問題已經相當失禮了。可當著準女婿的面,王家爸爸卻不得不回答:“生意場上哪裡有保險的。你看到一個億萬富翁,他的背後就有起碼一百個血本無歸的人。有人賺了就有人虧了。王汀不喜歡做生意,也是叫嚇壞了。”
他避重就輕,似乎非常不願意提起自己狼狽不堪的歷史。公司倒閉了,債主天天登門,家裡的大房子被銀行收走抵債了,他跟妻子不得不出國打工尋找更好的機會,兩個女兒也被迫留在了國內。後面的事情,他更加不願意再想起。
可惜周錫兵這個毛腳女婿實在差了點兒眼力勁,居然還在追問:“是政策突然調整了還是對方跳單了?那時候,陶鑫一定很崩潰吧。”
他的態度如此堅決,王汀的父親甚至沒有辦法躲避,只能勉強回答:“有塊地的開發出了問題,資金鏈一下子斷了,後面就繃不住了。”
周錫兵像終於察覺到嶽父的不快一樣,趕緊將話題轉移到了另一樁事情上:“難怪陶鑫會瘋。這人也真是的,竟然會想到對王函下手,實在是喪盡天良。王函那時候才多點兒大啊。”
王家爸爸的臉色愈發難看了,他喝了口濃茶,捏了捏太陽穴,隻說了一句:“這個人太瘋了,他想做的事情就要不惜一切代價。這個混帳!鄭東升不殺了他的話,我也不會放過他。”
“他是自己從台階上摔下去的。”周錫兵沒在老丈人面前遵循保密原則,詳細解釋了情況,“鄭東升當時已經死了,摔在金魚缸的斷口上切斷了大動脈。”
王家爸爸愣了一下,才點點頭:“嗯,老天爺自然會收拾他的。”
盡管周錫兵想跟自家老丈人多聊聊當年的事情,但是王家爸爸似乎昨晚喝的太多了,到現在也沒緩過神來。兩人聊了沒一會兒,他就捏著太陽穴又回房間裡頭躺下來了。
王家媽媽對於丈夫昨晚的酩酊大醉十分不滿,當著周錫兵的面也沒給丈夫留臉:“你就喝是了,等王汀回來,看她怎麽說你!”
王家爸爸的臉色很不好看,是不健康的灰白當中顯出了丁點兒潮紅。他不耐煩道:“一天到晚叨叨叨,王汀就是像你這個壞習慣,也不曉得吵不吵的人耳朵嗡嗡響。”
周錫兵笑了:“王汀挺好的,有她念著我,對我身體也好。”
王家爸爸歎了口氣:“你現在說這話簡單,等你二十年三十年以後還能這樣說,才真是能耐呢。”
“呸!你個老頭子,你自己做不到幹嘛說人家小周。”王家媽媽朝丈夫進臥室的背影啐了一口,又喊他,“你藥吃了沒有啊?別到時候你躺下來了,還是我倒霉。”
她收回眼神,才看到周錫兵臉上的笑,不由得歎了口氣:“王汀有的時候是愛嘮叨,函函都怕她姐說。可是吧,要是換到外人面前,你看她說不說話,她根本理都不理人家。”
周錫兵點點頭,伸手幫王家媽媽擇薺菜,這個時令的薺菜最鮮嫩清香,王汀也愛這個味兒。他摘掉了枯黃的葉子,表示讚同:“我知道。”
“不,你不知道。”王家媽媽放下了手中的野菜,正色道,“你不知道,我的大女兒也是個脆弱的姑娘家。你別嫌我偏心我自己的女兒,專門要求你。王汀啊,她跟其他女孩子不一樣,你要多體諒她。”
周錫兵笑了:“嗯,她是最獨一無二的。”
這樣的回答並沒能讓王家媽媽滿意。年過半百的女人將菜籃子往邊上推了推,做出了長談的姿態:“不,你還是沒有聽懂我的意思。我是說,如果王汀跟你吵架跟你鬧,那說明她非常在意你。”
周錫兵也放下了手中的野菜,鄭重其事地點點頭:“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