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斷重複著這句話。
普通的鬼不能像人一般表達健全,說話不能連詞成句。
“鬼魂不完整。”肖南在旁說。
“什麽?”井秧一松懈,身上的力量弱了下來。
女鬼掙脫了束縛,趁機朝著井秧身旁的肖南攻了過去。
“肖南!”井秧驚叫一聲,有些大聲。
一瞬間,女鬼被一根根長針釘在牆面上,被釘住的地方慢慢的滲出血來。而肖南的表情冷漠,帶著殺氣。
女鬼拚命的掙扎,逃脫。
肖南還想抬手控制她的時候,突然,別墅二樓的燈亮了。
井秧和肖南朝著二樓望去,兩人躲到方塊的草叢後,看著動靜。可能是井秧剛才那麽叫喚了一聲,吵醒了在睡覺的何厲。
陽台的門被打開,肖南和井秧又朝裡面縮了些。
兩人擠在那一個小角落,靜靜等著。
何厲從陽台向下望,什麽也沒有,他揉了揉眼睛,可能是他最近太過於疲倦了,剛才在睡夢中,他恍惚聽見了有人在叫喚。
“怎麽了?老公。”何厲的現任妻子也來到陽台。
何厲回頭,淡淡一笑:“沒事,剛才好像聽見有人在叫喚。”
“我沒聽見,你做夢了。”何厲的妻子摸了摸他的額頭,“走吧,回去睡覺。”
“嗯。”何厲向屋內走去,又回頭看了一眼,也許真的是他聽錯了。
何厲現任的妻子卻回頭,雙眼依舊勾勒著眼線,臉上頂著濃厚的妝容,深深的看了一眼花園的草叢,隨後離去。
二樓的燈再度暗了下去,井秧長舒一口氣。
“你……”
“你……”
井秧轉頭的一瞬,肖南也恰巧轉頭,兩人此刻鼻尖微微相碰,能夠清晰的感受到彼此的氣息。
肖南借著月光看見井秧長而密的睫毛輕眨一下,眼眸如秋天小溪那般清澈,他向後退了些,移開了目光,略帶沙啞的說:“你先出去吧。”
“好。”她答。
井秧從草叢後出來,望向那堵牆。
而後肖南也起身出來,望向那堵牆,眼眸深邃冷寒了些。
“她跑了。”井秧說著。
“嗯。”
牆上隻留下了一根根細長的長針,以及只有他們能看見的鬼血。
井秧抿了抿嘴,女鬼逃脫的方式太過於殘忍,她活生生的將自己的四肢以及身體從長針中穿過。
“肖南,你的針很厲害吧?”井秧問。
“鎖魂針。”肖南說。
井秧閉起雙眼,心中有了憐憫。
鎖魂針,井秧聽說過,鬼魂一般被鎖住了就動彈不得,越掙扎,越是疼痛,捶心之痛也不過如此。
“那她應該很痛吧……”井秧問肖南。
肖南看向井秧,發現她眼中有些泛淚,聲音有些寒冷的問:“你在同情那隻鬼?”
“我只是覺得,換成我,我就乖乖就范,從你的針裡抽身,那多疼。”井秧用手拭了拭眼角,她怎麽被風沙迷了眼睛。
這應該是井秧見過執念最深的鬼,她在執著什麽?拚死也要逃脫。
肖南手裡從褲子口袋裡拿出了塊白布,將那些針一根根拔下,拔完最後一根,他將長針包裹好,冷冷的對井秧說:“如果你在同情那隻鬼,那我們並非同道之人。”
井秧明白他的意思:道不同,不相為謀。
井秧有些自嘲,嘴角一勾,轉身離開,走了幾步停了下來,極輕的說:“鬼曾經救過我的命。”
所以,不管是什麽樣的鬼,她都對他們抱著最後一絲善心。
井秧最後那句話讓肖南怔住。
鬼曾經救過我的命。
他望著她孤寂蕭條的背影,追了上去,扯住她的手腕,井秧一驚,視線從被抓的那隻手向上移,直至與向南目光相對。
肖南歎了口氣,說:“翻過這道牆,就出別墅了。”
他繼續說:“握著我的手吧。”
井秧垂眸,以無聲答應。
剛才進別墅前,井秧雖然主動的松開了肖南的手,但是在那之後,她雙手握拳,氣息壓的極低。肖南將這些看在眼底,她明明害怕,卻也愛逞強。
來到寬敞的馬路上,肖南抬手看了看表,半夜了,陰氣最盛的時候。
空蕩的街上沒有一輛出租車,肖南側過臉,瞅見井秧正抬頭看著月亮,她的膚色在月色的襯托下,更加白皙,估計是常年呆在老洋房內所致。
“沒車。”肖南說。
井秧左右看了看,抿了抿嘴:“那走回去吧。”
肖南就這樣牽著井秧在街上走了起來,兩人的剪影在路燈下時而拉近,時而顯遠。
“鬼曾經救過你的命嗎?”肖南問了出來。
井秧目光放向遠處,輕聲:“嗯。”
肖南歎氣:“可以告訴我嗎?”
肖南在征求她的同意。
井秧思考了片刻,應:“可以。”
“四年前,我二十歲時……”井秧開始訴說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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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湶市,趙家村。
井秧沿著趙家村河邊走著,手裡拿著一本牛皮書,她取了“客人”的另一半報酬,將報酬夾進牛皮書中。
青天白日,井秧也略微放松了警惕。
她雙手抱著牛皮書,加快腳步,只希望能趕在日落之前回到老洋房。
走著走著,井秧的眼皮開始變得沉重,倦意來勢洶洶。
她摔在了河邊的草地上。
這次下一個“客人”怎麽來的這麽快?
她絕對不能在這裡睡著,何況她沒有帶醒夢鈴,如果被惡鬼發現,那她就只有等死了。井秧想著,掙扎著爬起來,膝蓋被草叢的石頭磕破了皮,滲出了血。
井秧步伐紊亂的走著,滿臉的汗。
磕破的膝蓋,空氣中彌漫著絲絲的血味,太陽下,井秧都能感覺到鬼的蠢蠢欲動。
降鬼人的血,是鬼最好的養分。
終於,井秧被鬼扯住了雙腳,迎面摔在了地上。
她回頭,看見是河裡的水鬼用發青的雙手抓著她的腳踝,在太陽的照射下,水鬼表面被灼燒,可是卻固執的抓著井秧不方。
陰森的聲音說著:“血……血……”
井秧用玉鐲的力量彈開了那隻水鬼,水鬼被太陽灼燒,因為痛苦,喉嚨裡發出低沉嘶吼的聲音,最後在井秧面前灰飛煙滅。
剛才的一摔,井秧的手掌,手肘,也摔破了。
血腥味四溢,結果招來了惡鬼。
惡鬼,在陽光下依舊能橫行。他們本不是生來邪惡的鬼怪,反倒成鬼時善良,人性本善,何況鬼,他們亦由一念之邪,最終善變惡。執念太深,最終害了自己不能輪回。
面前的惡鬼,沒有容顏,想來死態極慘。他一步步的向井秧逼近。
井秧這回慌了,她現在沒力氣了,下一個“客人”的到來,讓她根本控制不住即將入睡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