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凌現在了去心結,只要有時間,就會去小柳巷,可哪怕柳凌天天去,他們能夠從今天起就朝夕相對長相廝守,他也覺得不夠,何況他們的未來還遙遙無期。
柳凌伸出拇指,輕輕搓著他眉間的皺紋:“我相信輪回。”
他願意相信,給自己點念想;他還在後悔自己曾經的拒絕,讓他們錯過那麽多美好的時光。
陳震北把柳凌的手捂在了自己臉上,良久才說:“我也信,可我還是嫌這輩子太短,你不知道,我快嫉妒死柳岸了。”
柳凌說:“下輩子,我努力。”
柳岸和柳俠,這輩子可以從生到死彼此守候,他也羨慕,下輩子,他爭取和陳震北也有這樣的人生。
陳震北把柳凌的手蒙在眼睛上,好久沒有說話,柳凌想欠身起來時,他忽然拿開了柳凌的手:“你只打算給我下一輩子嗎?”
柳凌微笑著說:“你可以提其他的約定啊,我都接受。”
陳震北伸手從柳凌的衣領處摸出他的護身佛:“我早就已經在菩薩這裡約下了,有時間你問問他時間限制。”
遠處忽然傳來隱約的笑鬧聲。
陳震北把護身佛放回去,站起身,拿了桌子上的保溫杯跳下走廊:“水有點涼了,我去給你換熱的。”
陳震北端著保溫杯剛出來,穿著透明雨衣的柳俠先跑進了大門,他的手上提著個塑料袋,裡面是一個小孩兒巴掌大的海龜,看見陳震北,他大叫起來:“震北哥震北哥,快拿個盆兒,我想把它養起來。”
陳震北說:“養起來咱們中午吃什麽?”
柳俠說:“徐奶奶和柳岸那兒多著呢,還有條可大的大米魚呢,徐奶奶說大米魚最養人。”
緊跟著柳俠進來的柳岸揚了揚手裡的兩個袋子:“蟶子、扇貝,海參,我小叔喜歡那個小海龜,咱就養著吧。”
柳凌已經起來了,撐著雨傘過來:“它有什麽稀罕地方,讓你這麽喜歡?”
柳俠說:“沒有,我就是在人家大盆裡看見它,一下就覺得可待見,徐奶奶跟人家說了一聲,人家送給我的,不要錢。”
徐家阿婆也是兩手都是袋子的進來,嗚哩哇啦說了兩句,大概意思是那個賣魚的她認識,一隻小龜算不得什麽。
陳震北把保溫杯遞給柳凌,結果徐家阿婆手裡的袋子說:“你們都去那邊玩吧,我跟奶奶我們倆做飯。”
徐家阿婆的腿腳很利索,她一直覺得讓客人們動手做飯很理虧,所以前幾天不管柳凌和陳震北怎麽說,老人家一定要參與沒一頓飯的製作,陳震北已經和她合作出默契了,而且老人做的海鮮確實味道很好,殺魚收拾其他海鮮也比他們熟練得多,所以柳俠和柳岸來了之後,陳震北還是自己和徐家阿婆一起做,基本不讓他們兩個動手。
柳岸舉起一個扁圓漂亮的大金瓜:“今兒碰見有人賣這個,我蒸個金瓜糯米再過去。”
柳凌推著柳俠說:“跑那麽遠,走,過去挺那兒歇會兒。”
這個村子早上其實就有人賣海貨,可柳俠聽阿婆說順著河走,沒多遠就有個海邊市場,早上賣的都是剛從海裡捕撈上來的海鮮時,非要去海邊買,其實,這裡離海邊五六公裡呢。
柳俠興致特別高,他不想去躺著,可昨天柳凌把柳長青的話跟他說了,柳俠騙父母已經很慚愧了,還因為考慮不周讓家人擔憂,這讓他十分內疚,昨天來了之後就格外聽話。
阿婆給他找了個小盆子,添了半盆水,他把小龜放進去,端著跟柳凌跑過來,躺在躺椅上,他一會兒伸手戳一下小海龜的殼。
陳震北在廚房隔著那麽老遠看見柳俠的舉動,笑著說:“我知道為啥么兒待見那個小海龜了。”
柳凌問:“為啥?”
陳震北指著正往蒸籠上放金瓜的柳岸說:“小海龜,小海歸,么兒這是愛屋及烏。”
柳凌看柳俠:“是嗎?”
柳俠眼睛一亮:“哎?還真是哎,小海龜,小海歸,哈哈哈哈……,柳岸是貓,九條命,現在又成了海龜,千年王八萬年龜,柳岸肯定長命萬歲。”
柳凌忍不住笑:“萬歲?那俺是不是以後每天早上還得行覲見禮?三拜九叩那種。”
柳俠一揮手,大方地說:“不用,貓兒又不是昏君,自個兒家裡人,行啥禮,天天清早見面說聲萬壽無疆就妥了。”
陳震北對著正準備出去的柳岸的臉說:“柳老板萬壽無疆。”
柳岸很萬歲范兒的點頭:“五嬸兒平身吧。”
說完,他大笑著跑了出去,過去直接衝到柳俠身邊,坐在他躺椅的扶手上。
陳震北一手魚一手菜刀,扭頭看著柳岸:“差了輩兒啦。”
柳岸歪下身去,一支胳膊圈著柳俠的頭:“毛建勇如果來,看見我這樣沒問題,你敢嗎?”
所以差輩份什麽的,其實好處多多啊。
柳凌看著柳岸搖頭:“小時候沒覺得啊,怎麽長大了臉皮這麽厚?”
柳岸坐直:“沒有,陳阿姨蘇伯伯他們還都覺得我太靦腆了呢。”
柳凌回頭,發現陳震北還在看著他,笑著攤了下右手:“我什麽都沒說過。”
陳震北說:“我想說的是,你們那兒對沒過門的稱呼不是那什麽嗎?”
柳凌震驚地看著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柳俠大樂,一下坐了起來:“震北哥,你是想叫貓兒叫你花娘嗎?”
陳震北說:“當然是花叔。”說完,他就理直氣壯地繼續收拾那條大米魚去了。
柳岸蹬了一下柳凌的躺椅:“五叔,你現在還覺得我的臉皮厚嗎?”
柳凌說:“這不衝突,你們各厚各的。”
幾個人都有午睡的習慣,吃過午飯,柳俠和柳岸就回了他們自己的房間,柳凌和陳震北是西廂房的南頭,他們倆是北頭。
房間裡是一張用竹子做的大床,現在天熱,床上除了兩個枕頭,就是他們來之前,柳岸在市內買的一個毛巾被。
雨是從昨晚上後半夜開始下的,到現在快十二個小時了,天氣因為這場雨稍微涼快了些。
柳俠昨天到這裡後就興奮不已,也不嫌熱了,到處跑著玩,一天時間就把村子周圍給摸了個遍,對山上一株開著粉色小花的野樹愛不釋手,惦記著想弄一棵回柳家嶺,種在他們的窯洞前,柳凌給他解釋說植物都有地域性,這種樹到了北方冬天未必能活,他才罷休。
傍晚到村口的河邊,他脫了鞋,挽起褲腿在河裡踩著石頭又鬧了半天。
鳳戲河裡也有石頭,但都比較大,沒有鵝卵石這類的小石子,這個河底卻都是鵝卵石,柳俠異想天開地想弄點回去,後來被陳震北提醒了一下空運費,才刹住他看見啥都能跟柳家嶺聯系起來的腦洞。
晚上回到家後繼續興奮,對著黑黢黢的窗戶吹了半夜《草原之夜》和《愛情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