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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凡塵》第1182頁
  這些現代化的物品出現在這裡,並沒有令人驚豔的感覺,反而像一篇邏輯謬誤、專業知識千瘡百孔的劣質文章裡的曼麗詞語,處處透著文過飾非不成反被人看穿了胸無點墨稗耳販目的無奈與尷尬。

  柳俠腦子裡忽然出現了一句不知在何時何地聽到過的一句話:懷才就像是懷孕,只要你真的有,早晚都是要顯出來的。

  他覺得貧窮也是如此,貧窮就像是不欲為人所知的懷孕,你越是急於掩飾,越是容易被人看出端倪,暴露底細。

  羅喜平不是在掩飾貧窮,只是他為了改善家人的生活而從外面世界搬運回來的物品,把屬於旮窩這個世界的真實生活襯托得更辛酸可悲。

  以後還是應該把外面能收集到的舊衣服之類帶回柳家嶺,這個想法在柳俠心裡一閃而過。

  即便文過飾非不成功,曼妙美麗的詞語也有賞心悅目的一面,至少比裡裡外外都寒酸無趣好一點。

  柳俠迅速完成了到新環境後的本能審視,拉開背包,若無其事地問道:“我聽於師傅說大娘不舒服,怎麽回事啊?”

  羅喜平原本興奮而感動的臉色一下就沉重了起來:“上星期三開始,不知道怎麽回事,好好的,突然一口飯都不肯吃了。我請了醫生來,說是……沒什麽病,就是……年紀大了。”

  柳俠聽了這句話,本來還覺得挺好,想恭喜羅喜平能,可他忽然注意到羅喜平發紅的眼眶,一瞬間醍醐灌頂:

  醫生說沒病的意思,並不是說老人的身體是健康的,而是說,老人家到了年紀,油盡燈枯,自然衰老到身體的各項功能都不管用了。

  柳俠經歷過翟玉蘭和徐小紅的死亡,那兩個人都不是當著他的面去的,所以他開始並沒有很深的悲痛,幾天之後,他看到家裡人埋葬了翟玉蘭和徐小紅從地裡回來,人群裡卻沒有了熟悉的二嬸兒和二嫂,他才忽然意識到,自己永遠見不到她們了,那時候,他才開始哭得收不住聲。

  還有貓兒,知道貓兒是白血病的瞬間,他的世界都塌了,空了,他連呼吸好像都不會了,那是比死還難受的感覺,不能活,不再想活的感覺。

  所以,他楞在了那裡,不知道該怎麽安慰羅喜平。

  失去摯愛親人的痛,沒有任何語言可以安慰,只能自己挨著,讓時間把疼痛慢慢帶走。

  楞了好幾秒後,柳俠才問道:“為什麽不把大娘送到大醫院去看看?”

  羅喜平擦了一把眼睛,淚水卻緊跟著又流了下來,讓他來不及擦:“她不去,她哪兒都不去,說這兒是她的家,人當然得……在自己家裡……在外邊,不就成了孤魂野鬼了嗎?”

  柳俠看了看,沒有找到餐巾紙之類的東西,他隻好就那麽乾站著。

  羅喜平也不需要紙巾,他用袖子胡亂擦了一把,抬起頭,擠出禮貌的笑容來掩飾方才的失態:“看我,說著讓你喝口熱水,一說話就忘了。”他說著就要去廚房。

  柳俠攔住他,從包裡掏出那幾瓶腦白金:“我聽說大娘不舒服,買了幾瓶這個,看大娘能不能喝兩口。”

  羅喜平又換成了剛才糾結的表情:“我們這個地方,你能來一趟,我都不知道說什麽好了,你還帶什麽東西?”

  柳俠說:“第一次來,怎麽也要給大娘帶點禮物的。”

  羅喜平接過去:“真是太感謝了太感謝了。”

  柳俠正說要跟他一起進去看看羅家老母親,簾子被挑開,羅喜平的大侄女端著一個碗進來了:“柳……同志,您喝口水。”

  柳俠一眼就看清楚了碗裡有六個雞蛋,他出於禮貌接了過來,然後馬上放在了桌子上:“謝謝!羅局長,您千萬別客氣,我是真的一點不餓,咱們,進去看看大娘吧?”

  羅喜平說:“你先歇會兒,喝點水再進去,我媽正好也睡著了。”

  柳俠想了一下,把自己的保溫杯拿出來:“我有點上火,嗓子疼,這幾天一直都是喝的桔梗和銀花。荷包蛋一涼就不好吃了,您快讓家裡孩子吃了吧,我真不吃。”

  羅喜平沒再堅持讓他吃,把他按在椅子上看著他喝水,然後問他是怎麽過來的。

  柳俠就從自己上周四打電話到他辦公室他不在,一個叫小朱的女同志接電話開始,到剛才看見他們家瓦房的經過簡單說了一遍。

  羅喜平說:“你自己開車開到luande?”

  柳俠疑惑:“luande……是什麽?”

  “哦,你看我,”羅喜平不好意思,“就是那個十字路口吧,那個村子叫luanduo,魯國的魯,安全的安,麥垛的垛,我們這裡人說的快了,就說成luande了。”

  “哦——”柳俠恍然大悟,點點頭,“我自己開的,唉,你們這裡的路太驚險了,我開的腿直軟。”

  羅喜平讚歎道:“哎呀,那你技術可真好,小於是部隊汽車兵,不過是農村戶口,退伍回來也不包分配工作,我是聽別人說他會開車,還開得特別好,來交通局後,我想法把他給安排了進去,就那,他頭一次跟著我回來,走到yegezha(楊葛莊)那兒,也是鼓了半天勁兒才繼續往前走。”

  柳俠笑笑:“第一趟是挺嚇人的,多跑兩趟就……”

  “喜平,娘醒咧。”東套間的布簾子被掀開,羅喜平的大哥小聲說。

  柳俠馬上站了起來:“我去看看大娘。”

  “哎。”羅喜平扔了正在抽的煙,和柳俠一起進了套間。

  房間裡有不算小的玻璃窗,可因為外邊是陰天,屋子裡的感覺還是很暗。

  柳俠適應了片刻後,看清楚了躺在床上的老人,看來,醫生說的都是實話,老人布滿皺紋的臉上已經沒有了生機,柳俠仿佛能從她臉上看見傳說中叫“死氣”的東西,她左臂上掛著輸液針頭,安詳地躺在那裡,瘦小枯萎。

  柳俠問羅喜平:“我說話大娘能聽懂嗎?”

  羅喜平搖搖頭:“我媽一輩子最遠的就是去過一次雙山縣城,聽不懂普通話。”

  他走到床邊,趴在老太太耳邊大聲說:“娘,你看一哈,那個是我朋友小柳,他是中原人,跟咱一樣也是山裡的,也是自個讀書考上了大學,人家現在是大老板,在京都住著咧,他聽說你生病,專門來看你來咧。”

  老太太慢慢側過臉,柳俠趕緊走過去,蹲在床邊:“大娘。”

  “哎。”羅家老母親臉上湧起了笑容,“麻煩咧,這麽遠。”

  柳俠眼睛忽然有點熱,他伸出一隻手,輕輕覆蓋在了老太太輸液的那隻手上:“不麻煩,大娘您快點好起來,我下次再來看您。”

  這位老人,有著超越常人的睿智與清明,卻因為出生在一個特殊的時代、特殊的地域,一生都被圈囿在這個小山村裡,在兒女的三餐溫飽和蔽體鶉衣裡耗盡了自己的聰敏與生命,看到她,柳俠就像看到了自己父母的未來,心裡充滿尊敬,同時難受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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