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最不缺的就是錢了,所以,為了表示你並不是知恩不報的人,來,像剛才那樣再坐一會兒,讓我照一張。”
“哼,我就是知恩不報,就是不讓你照,你有本事把我開除軍籍吧。”
……
那時候你十八歲,雖然貧窮依然,可你快樂自信,活得隨心隨性。
而現在……
陳震北的手指撫過右邊照片上柳凌的面頰。
幾乎同樣的姿態,看上去的感覺卻天差地別,十八歲的柳凌的眼神也雲遊天外,但那是充滿了激情與期待的眼神,好像那不可知的遠方等待他的,盡是他所向往的。
而現在的柳凌,陳震北可以想象他目光的盡頭是什麽,一定是小萱和柳家其他那些無憂無慮的孩子,那場面一定是歡樂喧鬧的。
但柳凌的目光卻是沉重的憂慮的,他似乎是被困在了黑暗囚室的囚犯,想在虛空之中,找到一條逃出生天的路。
“啊——,不算不算,大哥你裝孬了,咱再猜一盤兒。”
“小萱你個小孬貨,你想耍賴是不是?大哥跟你一齊給手伸出來,怎裝孬了?”
“你就是裝孬了,要不為啥你回回都猜贏不當瞎子?嫣嫣,你說,大哥是不是裝孬了?”
隔壁傳來孩子們的玩鬧的聲音。
“啊呀呀呀,啊啊——”正在努力想爬到柿樹邊的小家夥聽到了,也不爬了,坐起來對著老爹叫。
陳震北伸出手,讓小家夥扶著站起來:“想去找爸爸和哥哥玩了?”
“啊呀。”小家夥對著柳家的方向伸手,“呀呀呀呀。”
陳震北捏了捏小家夥的鼻子,抱著他站了起來:“王叔叔不在,今兒讓阿姨抱你過去吧。”
仿佛聽到了陳震北的話,他話音未落,簡姐就拿著個裝滿了水的小奶瓶和一個塑料包走了過來:“先生,你看書吧,我抱思危出去玩一會兒,孩子不能老呆在家裡。”
“好。”陳震北說,“他正鬧著要去隔壁呢。”
“小孩兒都喜歡熱鬧的地方,”簡姐接過思危,“柳先生一家也都特別好,小萱也特別喜歡咱們家思危,我抱他過去玩會兒。”
看著思危高興地叫著出了大門,陳震北重新翻開了相冊。
我三十五了,你三十二了,我們已經失去了這麽多年,如果有一天我們終於可以在一起的,我不想把我們珍貴的時間用於挽回曾經錯過的其他,我知道,你也一定不願意……
五十二號柳家大院忽然一陣歡呼,小萱麻溜兒地溜下樹,奔到簡姐身邊:“姨姨姨姨,叫我抱抱孩兒唄。”
柳思危看見小萱,高興得手舞足蹈:“啊——啊呀呀!”
胖蟲兒在樹上喊:“小萱你還摸不摸柿猴兒了?你不摸俺幾個自己幹了哦。”
小萱糾結道:“我想摸,可我也想抱弟弟啊。”
坐在柿樹下看書的柳凌站起來,對簡姐微微點頭,然後對小萱說:“爸爸先替你抱著弟弟,你跟哥哥他們摸完柿猴兒,再下來跟弟弟耍,中不中?”
小萱馬上高興了:“中。”他又問簡姐,“姨姨,今兒晌午叫弟弟擱俺家吃飯中不中?反正孩兒也不吃奶,擱哪兒吃都一樣,俺爸爸做飯可好吃。”
簡姐說:“那樣多給你們添麻煩啊。”
柳凌接過柳思危,對簡姐說:“沒關系,我家小萱喜歡小孩兒。”
萌萌在樹杈上坐著,也說:“不麻煩姨姨,我耍一會兒就下去,我可會抱孩兒。”
簡姐放心了,她來的時候周嫂和林潔潔正在前面縫被子,她過去幫忙。
入冬前把家裡所有被褥都拆洗一遍是柳家人的習慣,這可是一大波活兒呢,在柳家嶺,即便孫嫦娥、秀梅和玉芳一起,也得忙活好幾天。
十一點,簡姐回了一趟自己家那邊,端了一大托盤蒸好的蒜蓉扇貝過來,說是老吳家裡人捎過來好多海鮮,他們那邊除了老吳沒人喜歡吃,嫌腥,請孩子們幫忙給吃了,要不就放壞了。
小萱是個饞嘴貓,明明生在山裡長在山裡,卻對海鮮的接受度特別高,他自己就吃了一口氣吃五個,還意猶未盡。
柳思危則是逮著柳凌蒸的肉糜蛋羹,吃了滿滿一小甌。
第386章 憂慮
微風拂動,陽光像是被加爾斯河的水過濾過一般澄澈清明,柳俠盤腿坐在草地上,看著河面上幾隻悠然漂浮的野鵝,感覺自己的呼吸都是輕盈靈動的。
今天是星期五,他來到美國已經一周了,和前面幾天一樣,他在這裡,是等待貓兒放學的。
柳俠沒有接受貓兒想請假和他一起去旅遊的建議,他聽程新庭說過,美國的大學寬進嚴出,即便是像M大這樣的頂尖學府,招收的是世界范圍內智商出眾又勤奮自律的學子,每年依然有相當一部分畢業生不能按時拿到畢業證,所以,M大的課業壓力是非常大的。
柳俠可不想貓兒為了陪他看幾天風景,回來後再加班加點地趕課程,如果可能,他倒恨不得自己替貓兒把書給讀了,貓兒隻管吃飽睡足,到時候把畢業證領了就好。
還有一個原因,柳俠雖然也對美國充滿好奇,但他來之前卻沒有遊山玩水的計劃,除了貓兒生病的那兩年多,他和貓兒一直都是聚少離多,所以這次來美國,他隻想安安穩穩地守著貓兒。
而旅行,在柳俠的心裡屬於一種不穩定狀態,即便只有他們兩個人,並且兩個人在旅行過程中寸步不離,柳俠依然覺得那種狀態不夠踏實。
和貓兒在熟悉的環境裡過著規律的生活,才是柳俠一直以來所期待的。
貓兒不太滿意柳俠的計劃,但柳俠堅持,他也就答應了。
這幾天,柳俠和貓兒早上吃過飯,一起跑步來學校,貓兒去上課的時候,柳俠就在外面找個風景宜人的地方坐著,或在附近逛街。
柳俠發現自己當初拚了命考過的六級英語出了國就是個菜渣子,除了“對不起”“謝謝”和“再見”,他幾乎什麽都聽不懂,事實上,後面兩個,一開始他也沒聽出來,國內的英語老師教的英語,和美國人隨口說出來的,在他耳朵裡簡直就是風馬牛不相及的兩種東西。
聽土著說俚語是檢驗外語水平的唯一標準,這是柳俠現在對自己外語水平的唯一感想。
因為這個原因,柳俠打消了想偷偷摸摸蹭節課聽聽、過一把留學生癮的計劃,現在他每天把貓兒送到教室後,就一個人找個地方消磨時間。
知道貓兒就平平安安地呆在自己附近,柳俠便無欲無求,他一點也不想去B市遊覽什麽著名景點或在標志性建築物旁邊留影紀念,貓兒又堅決不準他半途回家做飯,於是學校附近就成了他流連賞景的地方。
M大和它旁邊另外一所聞名世界的大學H大跟中國的學校不一樣,沒有封閉的圍牆,生活街區星羅棋布散落其中,兩個學校的學生還能互相選修對方的課程,貓兒就在H大選修了幾門課,所以柳俠這幾天白天的活動范圍基本就是兩個學校的街邊小店和風景宜人的河岸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