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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凡塵》第965頁
  “震北,如果你完全無法接受另一條路,大哥不會逼你,可我知道,你在遇到他之前,並不反感女孩子。”陳震東扶著澡盆,防止被小家夥給折騰翻了。

  “我現在也不反感,”陳震北往思危頭上淋著水,很平和地說,“我喜歡並尊重很多女性,比如羅櫻姐和卓雅姐,還有王重重,對於善良而優秀的人,不分性別,我都對他們充滿敬意,這和愛情無關。”

  陳震東歎了口氣:“不說你的同事和朋友,只是咱們這個大圈子,如果你喜歡男人的事傳出去,你想過會是什麽樣嗎?”

  “想過無數遍,”陳震北搓著思危小雞雞邊的腿窩窩說:“那不是我委屈自己和不喜歡的人過一輩子的理由。”

  陳震東啞然。

  他們家這一輩五個孩子,三男兩女,按理說現在應該是個非常熱鬧的大家庭,可事實是,現在這個家,只有他和妻子經常回來,如果不是還有警衛員和其他服務人員,家裡平日裡恐怕連聲音都難得聽見。

  閱人無數,被他們這個圈子公認為最具慧眼的陳老爺子和陳仲年當年受蒙蔽,把陳憶沈許給了個人渣,雖然最後陳老爺子做主讓陳憶沈離了婚,可當初他們因為戰友情誼逼迫陳憶沈就范的事實卻更改不了,被背叛並且失去生育能力的打擊,讓陳憶沈差點抑鬱自殺,她現在和陳仲年之間十分冷淡,長年在國外,不是陳憶西勸著,輕易不回來。

  陳震疆當年也是因為婚事和陳仲年鬧翻,十多年沒回過家,最近幾年經過陳震東的努力,陳震疆終於肯趁著來京都開會的時候回趟家,可父子之間的隔閡已然是萬丈鴻溝,每次見面時,雖然雙方都拚命找話題,還經常是三五句便冷了場,硬撐起來的父慈子孝即便塗抹上三尺厚的脂粉,也掩蓋不了其支離破碎的實質。

  陳震東實在不願意讓陳震北和父親之間也成為那樣的局面。

  陳震北看陳震東不說話,並沒有緊追不舍咄咄逼人,只是小聲又說了一句:“我知道這條路有多難走,所以我嘗試過和女孩子談戀愛,甚至想嘗試找個其他男的,只要不把他拖上這條路就好,可我最終做不到。”

  陳震東依然不說話,他不知道怎麽接話。

  陳震北當年主動和王家的女孩子約會的事他和陳仲年都知道,當時兩個人還挺奇怪,王家那姑娘和陳震北的關系一直都跟好哥們兒似的,那樣的兩個人能談得起戀愛來嗎?

  果不其然,沒倆月,陳震北就說那野丫頭把他給踹了,還訛了他一個路易威登的提包、一條手鏈和五星級酒店的三頓大餐當精神損失費。

  後來的兩年,陳仲年和王家老爺子見面時,還經常拿這件事打趣,感歎兩家怎麽就沒親家緣,說兩個小子果然是做不了夫妻的,雖然其中一個是假小子。

  而現在,王家那假小子和卓家的小兒子夫妻和美,兒子已經上幼兒園,自己的弟弟卻真的陷入了兩個小子做夫妻的泥沼中,陳震東不由得神情黯然。

  陳震北看陳震東臉色沉重,主動換了話題:“大哥,上次我回來,於叔說爸爸血糖有點高,這次檢查怎麽樣?”

  “你剛才怎麽不自己問爸爸?”陳震東反問道。

  “我問,等著被他嗆回來嗎?”陳震北拽著思危胡亂踢騰的小腳說。

  “沒事了,最近幾年爸爸特別愛吃甜,那幾天於叔請假,爸爸就在外面偷吃,血糖臨時性增高。”陳震東說著搖頭,“人家說老還小老還小,還真是,爸爸現在有時候跟小孩兒似的。”

  陳震北點點頭:“那就好。”說著他拿過浴巾要把小家夥撈出來。

  思危抓著盆沿兒嗷嗷大叫不肯出來,陳震東幫忙才把他給提溜到床上。

  陳震北把他擦幹了,從帶回來的包裡拿出個大紅的小裹肚給他系上。

  陳震東覺得小裹肚上的圖案很有特色,就把思危抱到腿上仔細地觀看,發現居然是繡上去的五毒(蛇、蠍、蜈蚣、蜥蜴、蟾蜍),他非常驚訝:“京都現在還有賣這個的?”

  陳震北說:“不是買的。”

  “那哪兒來的?蟾蜍不太像,蛇和蠍子跟活的一樣。”陳震東摸著上面土黃色的小蛇問。

  陳震北輕吸一口氣,說:“小凌他媽和大嫂自己做的,他們那裡的小孩子都帶這個,說是能辟邪。”

  思危伸手咿咿呀呀讓爸爸抱,陳震北接過他,裝作沒看見再次啞口無言的陳震東的表情,接著說:“還有好幾個呢,都是小萱和柳若虹——就是他四哥的女兒、小萱的妹妹,他們倆穿過的,他們那邊的人說,越多人穿過的衣服人氣兒越重,這種衣服對小孩兒好。”

  陳司令員憋了半天,才悶悶地說了句:“舊衣服有什麽好?只不過是太窮,給孩子買不起新衣服的借口。”

  “他們是中國社會最底層的農民,又不是有用不完的特供票的三級幹部,有舊衣服穿就不錯了。”陳震北接的飛快。

  陳震東更憋氣了,瞪著陳震北說:“你這麽凶幹什麽?我又不是嫌棄他們家,我只是在陳述事實。”

  陳震北好像比他還憋屈,跟他對著瞪眼:“我哪兒凶了?我也只是陳述事實,他們家難道不是處於社會最底層的農民嗎?”

  “是,所以,你覺得,從小享受著特供品長大的你,和吃著救濟糧長大的他真正柴米油鹽地過日子的話,你們能忍受彼此的生活習慣嗎?”陳震東順勢反擊。

  陳震北淡然地回答:“我們在同一個部隊生活了十年,成為了戀人。”

  “那不一樣。”陳震東說,“朝夕相對的家庭生活和集體生活是兩碼事。”

  “我知道。回來,掉下去啦。”陳震北把爬到床沿的思危給拽回來,在屁股上輕拍了兩下,“不同的經歷確實會造成生活習慣的巨大差異,但如果兩個人彼此……相愛,習慣不會成為不可逾越的障礙。

  我和小凌都足夠成熟,我們對彼此的感情足以超越生活習慣帶來的困擾。

  我不否認,如果我們組成家庭,每天朝夕相處,肯定會因為彼此的習慣出現一些摩擦,但只要不是從本質上就不能容忍對方的生活方式和生活理念,所有的問題都可以解決,而我和小凌在這個方面已經有過成功的經驗。

  大哥,我不認為小凌堅持不肯扔掉沒有變質的剩飯、在街邊攤上買十元八元的衣服是窮酸沒品位,也不覺得他在飯店隻點兩三個菜、必須把所有盤子都吃得乾乾淨淨有什麽丟人;同樣,他也不認為我玩幾萬塊錢的相機、開上百萬的車是奢侈糜爛,不認為我星期天的早上睡懶覺是不思進取,我欣賞小凌的價值觀,羨慕他寵辱不驚我行我素的性格;而小凌對於不同於自己的生活方式寬厚包容,他說追求享受沒有錯,錯的是追求超出自己能力以外的享受……

  大哥,沒有誰是生而高貴或生而下賤,我們所有的習慣都是在出生後的生活環境中後天養成的,而我和小凌,都願意為了對方而適當改變自己的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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