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萱對柳川和曉慧強調:“姑姑好,徐徐,細細(嬸兒嬸兒),下下,姑姑。”
柳川大笑:“原來如此,好吧,我下星期回家就給菩薩磕三個響頭。”
柳俠和貓兒昨天下午已經搬進了煤棚裡,大床正好能順著放進去,兩邊是一點地方都沒了,柳俠和貓兒昨晚上是翻過床尾的山形擋板跳到床上的,兩個淘氣包覺得這樣的布局很特別,非常喜歡,要求上床去玩,柳俠和貓兒讓給三個小家夥都脫了鞋抱上床去。
柳雲和柳雷一到床上就開始蹦:“壓壓床壓壓床,壓出子孫滿堂……”
小胖子蹦不起來,卻也跟著起哄,做出努力蹦的樣子:“壓壓床……壓壓床,嘿嘿,嘿嘿……”
柳俠說幾個小家夥:“小叔要是真結婚哩時候,叫您擱這種地方壓床,那得混多慘啊?”
貓兒說:“怎慘了小叔?夜兒黑咱擱這兒睡,我覺得可美,比平常睡哩都實在。”
柳海說:“貓兒,你是只要能跟您小叔擱一起,睡豬圈裡也覺得可美。”
貓兒對柳海鼓臉瞪眼:“就是,你能怎?”
柳海拉上丹秋笑著往外走,他站在只有兩米五高的煤棚裡實在感覺不好:“不怎,我現在去給裝修哩師傅說說,給您倆裝個豪華漂亮又得勁兒哩豬圈去。”
柳海在榮澤停的這一天半,除了吃飯和睡覺時間,全部都是在和裝修師傅討論裝修的細節。
柳魁和柳川不想讓柳俠操心,晚上住在柳川家裡,他們兩個睡一間屋子,討論柳凌的事一直到天亮。
丹秋臨走,又在隔壁臨時當做廚房的付東的煤棚裡給貓兒做了四個大披薩,不過她坐在柳川的車上還沒走到國道,披薩就被馬鵬程和楚昊瓜分了,兩個人為了討好自己老爹老娘,吃不完,還想把剩下的都分了兜回家,貓兒眼疾手快才給自己搶回了大半個。
小叔跟著去火車站送人了,六點半才需要返回學校上晚自習,電腦現在沒辦法用,電視也不能看,貓兒吃完了飯一個人坐在床上發愣。
剛才周曉雲從尚誠打來了電話,和丹秋告別,丹秋問起周爸爸的情況,周曉雲說輸了三天水,已經不燒了,她打電話和單位又請了三天假,看著她爸爸再輸三天,如果不再發燒,她就回來了。
柳魁聽到電話,忽然想起來柳海這次又帶回來的那些保健藥,因為去年的藥幾位老人吃了都覺得效果很好,柳海今年帶的更多,還給王君禹留了好幾瓶。
王君禹是個通達平和的人,柳魁讓柳俠回來後先去跟王君禹借兩瓶,想辦法給周爸爸送去,等他回來後再從家裡給王君禹拿幾瓶過來。
柳海給家裡留的多,柳長青、孫嫦娥和柳長春兩年也吃不完。
全家人都覺得周曉雲人很好,和小叔很般配,他們很快就會結婚吧?大伯和娘、他和……媽媽,三叔和三嬸、六叔和六嬸的婚事都是這樣,覺得好,認定了就馬上結婚,小叔肯定也是這樣的,肯定。
貓兒蜷縮著身體躺下,被子上傳來小叔好聞的味道,貓兒把臉完全埋進被子裡,直到不得不呼吸才慢慢起來。
他不想去學了,如果小叔結婚,他想在床上聞到小叔的味道都不容易了,他想就這樣守著這個溫暖的小窩,有小叔的味道的小窩,多一分鍾是一分鍾。
第207章 談婚
貓兒並沒有真的不去上學,他六點半準時衝進了學校,搶在老師之前進了教室。
一年學完兩年的課程,學校把教學時間安排的非常緊張,貓兒他們晚自習第一節其實也都是正式的上課時間,今天是物理,貓兒暫時忘了自己的心事,專心聽講。
學校本來就有規定,沒有特殊情況都必須住校,學校能辦理走讀的幾個人,除個父母有點職位、又離家很近的,就是貓兒這種有親人在本校當教師的,隨著高考日益臨近,這不多的幾個人也大部分都住校了,所以放學時,和貓兒一樣推著車子出來的只有稀稀拉拉十來個人。
雖然提前就知道柳俠和柳川去送柳魁他們,要十一點半左右才能回來,可沒有看到小叔熟悉的身影,貓兒還是控制不住自己,心裡一陣失落一陣空,覺得渾身沒勁,連自行車都不想騎了。
從榮澤高中往家走的路兩邊都是麥田,皎潔的月光灑落下來,能看到一壟一壟深色的麥苗和淺色的土地規律地間隔著,筆直地伸向遠處。
貓兒推著車子慢慢走,微風吹在臉上,帶著一點點寒意,但卻能清晰地感受到春天的氣息。
貓兒把車子扎在路邊,走到麥田邊,蹲下,麥苗特有的清香味道更加濃鬱了,他趴在自己的膝蓋上,深深地吸了幾口氣,用食指輕輕撫弄著麥苗:“您長到這兒,雖說看起來是擱城邊上咧,可成天叫蕩一身土,還沒長到鳳戲山美。”
麥苗不說話,任憑貓兒隨意撥弄。
“不過,鳳戲山老窮,鳳戲山哩土也老薄,您要是擱那兒,可能也不美,也長不好。”
麥苗依然不說話。
貓兒就那樣蹲了一會兒,覺得有點冷,就慢慢站了起來,仰頭看天。
月亮掛在灰藍的天空中,淡淡的暖黃色,可感覺上卻很冷清,而且,這裡的月亮好像比鳳戲山的要小,也要遙遠。
真的有點冷,貓兒吸吸鼻子轉身準備走,卻忽然看到了地上自己的影子。
短短的影子斜著落在地上,因為麥田有畦,高低不平,他的影子也形成一個高低不平、不規則的陰影。
貓兒伸腳想踩了一下自己的影子,他抬起右腳的時候,右腳投射的那一片影子也沒有了。
貓兒試著放下右腳,影子又成了原來的樣子,他再慢慢抬起來,想突然襲擊踩影子一下,影子卻總在他抬起腳的同時消失,無論他怎麽快都踩不到。
“媽——,你回來唄,都半夜了,你怎還不回來咧?嗚嗚嗚……”不遠處還有幾處燈火的村子裡傳來小孩子的哭聲。
“媽——,你擱哪兒咧?你回來唄,我獨個兒擱家老嚇慌啊……嗚嗚嗚……媽——”
“媽——,你回來唄,我真哩老嚇慌,我嚇哩睡不著……媽——,嗚嗚嗚,我是真哩老嚇慌啊……”
貓兒對著那個村子看了一會兒,那個哭聲越來越小,漸漸地聽不見了,世界又恢復了原來的寂靜。
貓兒看看周圍,一個人也沒有,月亮還是那麽亮,那麽乾淨,那麽冷清。
他吸吸鼻子,把羽絨服的帽子拉上來,準備回家。
西邊的路上過來一輛車,車燈照過來,非常刺眼。
貓兒背過身系羽絨服帽子上的帶子,那輛車卻在他身邊猛地挺住,裡邊跳下來的人一把摟住了貓兒:“孩兒,你怎獨個兒擱這兒咧?孩兒,你快嚇死小叔了,我以為你丟了,以為你擱半路上叫人截住弄走了……”柳俠害怕得聲音都變了。
最近幾年一直流傳一種說法,說有種人販子,拐了小孩子不是直接賣錢,而是把孩子的舌頭割了,髕骨,甚至眼睛都挖了,讓他們跪在路邊裝可憐騙錢,柳俠外出時,也確實看到過有啞巴孩子在火車站等人流量多的地方乞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