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個念頭的出現,貓兒雖然極力控制自己不要胡思亂想,他的情緒還是無法避免的有點低落,這讓他幾乎忘記了陳震北帶他和小萱遊歷將軍驛的事。
柳俠雖然興奮而忙碌,卻十分準確地感覺到了貓兒的情緒不對,他和貓兒之間不需要彎彎繞,所以他直截了當地問貓兒出了什麽事。
貓兒開始極力否認,他覺得自己已經控制得很好了。
可當柳俠以為他的這種反應是因為身體不舒服了,怕讓自己擔心而刻意隱瞞時,柳俠驚慌失措,大叫著想抱起他去祁老先生家。
貓兒的小心思一下子飛得無影無蹤,他一邊告訴柳俠自己沒事,一邊按著柳俠的肩膀,輕盈地蹦了幾下,蹦得讓自己看起來比柳俠還高,以此來向柳俠證明他的身體沒問題。
柳俠疑惑地看著貓兒,摸了摸他的額頭,驚魂未定:“你,你真哩沒事孩兒?那,那我為啥覺得你不高興,沒精神?”
看柳俠嚇成那樣,貓兒心裡後悔得要死,他乾脆老老實實地把自己的小心思說了出來,當然,他沒敢用“喪門星”這個詞,而是說:“天這麽熱,我不想叫你接活兒,我覺得,都是因為我,你才過哩這麽辛苦,要不是我,你肯定跟別人一樣,天天都過哩可美,可快活,我,我……”
“哦——”柳俠和柳凌恍然大悟,同時松了口氣,原來,小家夥是在思考人生啊!
柳俠放心地癱坐在沙發上,說:“傻孩兒,你看看您五叔,小萱擱這兒,他每天早上得早起半個小時,晚上回來再忙也得陪著小萱耍,晚上還得給他洗澡洗衣裳。
那你覺得,要是現在孩兒回咱家了,您五叔會可高興,會覺得以後他就輕松了,過哩可美了嗎?”
柳凌抱過小萱,把小家夥揉得咯咯笑,還使勁在小萱的胖臉蛋兒上親了兩下,對小家夥的喜愛溢於言表。
貓兒覺得十分丟臉,揉著鼻子哼哼唧唧地說:“我知是我自己擱這兒瞎胡想咧,我現在好了小叔。”
貓兒不是安慰柳俠,他是真的好了,看到小叔剛才那一瞬間天塌地陷的模樣,貓兒一下就明白,是自己吃飽了沒事在瞎矯情。
自己現在應該做的,不是好好複習,考個好大學,以後多掙錢,讓小叔享福嗎?
前些天認為自己即將死去時那讓人絕望的感覺他還記憶猶新,怎麽能現在小叔剛剛心情好一點,自己就沒事想東想西,唧唧歪歪地讓小叔難受呢?
貓兒深刻地檢討了一番,在心裡給了自己幾巴掌,迅速振作精神,恢復了平日的好心情。
柳俠從來就不是多愁善感的人,貓兒一好,他馬上就跟著好了起來,不過,他還是拉著貓兒去祁老先生家又診了個脈,嶽祁親口確認貓兒脈象正常,柳俠才真正放下心。
貓兒上星期該換藥方的時候,祁老先生說,貓兒現在情況很穩定,藥方以後半個月換一次就可以。
關於貓兒的病,柳俠現在是放了五分的心了,另外五分,他自己不知道,柳凌覺得,加上貓兒小時候牛奶中毒那次,他可能一輩子都放不了了。
星期四的晚上,吃過晚飯,柳家叔侄幾個坐在院子裡納涼,柳凌、柳俠、貓兒圍成一個半圓,看小萱每天的例行匯報。
自從電視機買回來,小萱每天下午都要看大風車和動畫城,現在小家夥每天傍晚接到爸爸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手舞足蹈、磕磕巴巴、顛三倒四地給爸爸講他剛剛看過的《米老鼠和唐老鴨》。
今天下午柳凌沒上班,小家夥的匯報就推遲到了晚飯後,並且還換成了給爸爸、小叔和哥哥三個人的表演。
小家夥一點都不怯場,他站在場地中間,學著李揚的聲音,學著唐老鴨得意的模樣,大聲說:“唐老鴨出去,跑呀,跑呀,跑了,跑了可大可大一圈兒,才回家,他一回家,就看見米老鼠了,米老鼠……米老鼠,正好起床,被被都疊好了,唐老鴨看見,可高興,他說,‘噢,傑瑞,你夢遊啦’……”
劈裡啪啦的掌聲從大門口方向傳過來:“喔,講的真好,看我們小萱學的多像,噢,傑瑞,你夢遊啦!”
柳凌、柳俠和貓兒也一起熱烈鼓掌,同時站起來迎接曾廣同和懷琛。
曾廣同和懷琛是過來送錢的,柳海匯到曾廣同戶頭上一萬美元。
柳凌、柳俠、貓兒對著那一萬美元面面相覷。
十分鍾後,曾廣同的電話響了。
柳俠一張嘴就說:“六哥,我不是跟你說了嘛,我就差兩萬塊,兩萬塊人民幣,你寄回來恁多幹啥?你哪兒來恁多錢?你是不是找別人借哩?”
那邊過了有十幾秒鍾才回話:“么兒,是我,丹秋,你六嫂。”
柳俠一下楞了:“六嫂?額……六嫂,我六哥呢?六嫂,對不起,那錢,等我有錢,我……”
“么兒,那錢不是借的,是我們自己的,你六哥說,你說差兩萬,肯定是騙他的,他說,當你說差兩萬的時候,應該是最少差二十萬。”
柳俠齜牙,不知道該說什麽,他們家兄弟彼此都太了解,誰也騙不了睡。
不過,柳俠還是嘴很硬地說:“沒有,這次沒有,我這次就是只差兩萬元人民幣。”
那邊換成了柳海的聲音:“你別蒙我么兒,別說差兩萬,差五萬你都不會跟我說,你就是拿兩萬打發我安心哩,你以為我不知?”
柳俠沒辦法了,隻好耍賴:“反正我就是只差兩萬,你愛信不信,六哥,你肯定是借哩錢,你借這麽多錢,俺六嫂您倆擱那兒怎生活咧?”
柳海跟柳俠現學現賣:“我沒借,都是我自己哩錢,你愛信不信,我隨便一幅畫,比你你跟咱二哥、三哥、五哥幾個人哩工資加起來還多可多倍……”
國際長途,柳海愣是打了半個小時。
放下電話,柳俠又對著那一萬美元發了會兒愁。
現在,除了收下,其他沒一點辦法。
柳俠發完愁,看了看柳凌,把錢重新推回曾廣同跟前:“大伯,你還取出來幹什麽?正好還你呀。”
曾廣同看著那一遝子錢:“么兒,就是要還錢,也應該緊著先還你同學的吧?你心裡頭跟大伯就這麽生分?”
柳俠想了想,也是,不管怎麽說,曾大伯的錢是他自己的,而黑德清的錢是跟他爸要的,而且,曾大伯離得很近,有了錢隨時可以還他。
於是,柳俠當時就跑出去給黑德清打電話。
結果,黑德清說:“我爸日進鬥金,你這麽著急還我錢幹嘛呢?我閨女有了,房子有了,車子有了,現在沒用錢的地方,就在你那兒先放著吧。”
柳俠覺得沒有借著別人的錢不還自己存著吃利息的道理,堅持不肯。
黑德清就說:“那這樣吧,曾教授不是說,京都的房子很快就會對外地人放開嗎?乾脆七兒,你沒事的時候就轉悠著幫我看個房子吧,看好了,等政策一下來,你也幫我買個院子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