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葳衝陣大獲全勝,把柳若虹抱回來後,就剩一個柳川,這一輪遊戲結束。
今天因為參與遊戲人員的年齡構成極其不合理,導致遊戲過程和結果總是一面倒,其實在大人眼裡沒有一點意思,可孩子們卻開心得不行。
大人被孩子們的情緒所帶動,幾個沒參與的大人比孩子們還興奮,秀梅和曉慧、玉芳在旁邊又是當參謀又是加油助威,比場上的人還忙活。
懷琛本來是躺在坡口的,後來把席子挪到了戰場邊兒上,如果不是腳實在疼,他都想去衝一回陣了。
柳福來原本站在自己家聽,後來實在忍不住,就跑過來觀看。
第二輪攻防互換,柳川衝陣,他從最弱的萌萌和小莘之間開始衝,把柳葳、柳凌、柳俠給俘虜走後,剩下的幾個根本就不可能攔住他,所以他也是一口氣就把柳凌的隊給吞並了。
第三次攻防互換,貓兒衝陣。
曉慧和玉芳宣布參戰,曉慧加入柳川的隊。
小家夥們吃了一次虧後,知道任性是不行的,就服從柳川的調配,變換了隊形,柳川、柳鈺、曉慧三個人挨著站,一溜小家夥挨著。
嘴戰結束,貓兒開始衝。
沒想到,他剛剛啟動,幾個小家夥就在小雲一聲大叫:“跑。”之後,撒腿往四面八方跑了,連柳若虹小丫頭都一溜煙跑到了秋千那裡,對著貓兒蹦:“哎哎哎,你怎夠不著俺咧,你怎夠不著俺咧。”
貓兒隻好往柳鈺和曉慧之間衝,結果三個大人配合默契,迅速向北移動,讓貓兒衝到了柳川和柳鈺之間。
貓兒覺得腰間一緊,腳已經離地,跟著人就在空中翻了個撥楞。
翻一個撥楞,腳點一下地,又被夾著腰接著翻,連續翻了五次,貓兒根本沒想到柳川和柳鈺會來這一招,一驚之後就是樂,樂得哇哇叫。
小雲、小雷、胖蟲兒、小萱、和柳若虹都撤回來跟在他們三個後面哇哇大叫:“啊——,爸爸——(三伯、叔叔),我也想翻麥個兒咧我也想翻麥個兒咧,翻我唄翻我唄……”
麥個兒,是手工割麥子的時候,對被扎起來的一捆帶麥秸稈的麥子的叫法。
捆麥稈沒有用繩子的,都是兩把麥稈互相擰在一起,順手一扎就好,那些常年乾農活的男人,擰麥稈和扎麥個兒的過程輕盈流暢,會有一種藝術的美感,挽劍花似的。
翻麥個兒則是一種大人隨手就可以給予小孩子的小遊戲,可以是單人的,也可以是雙人的,小點的孩子,像柳若虹,成年男人抓著腰就可以像孫悟空掄金箍棒那樣掄幾圈,只不過速度沒那麽快。
大點的孩子,像現在小莘和小雲小雷的年齡,通常需要兩個人,小孩子在中間,兩個大人面對面,彼此都攥著對方的兩隻手,提著小孩子的腰,往同一方向用力,小孩子就在半空中翻起來。
這個小遊戲通常是一家人之間才會做的,身體接觸比較多,很親昵,會讓孩子有更多被疼愛被喜歡的感覺,孩子都非常喜歡。
貓兒連續被翻了五個麥個兒,翻得頭暈眼花,停下的時候站都站不穩,再加上笑得厲害,直接坐在了地上。
柳俠跑過來蹲在旁邊問他怎麽樣。
貓兒趴在柳俠胸前繼續笑:“三叔他倆翻恁高,嚇死我了,我老怕他倆松手。”
柳俠把他拉起來:“沒事就中,這幾個孬貨,居然敢犯規提前跑,走,咱再衝一回。”
可現在,貓兒明顯沒辦法再衝,因為連柳魁和柳茂、懷琛都被拽了起來,幾個小家夥覺得柳岸哥哥佔了大便宜,一次都沒衝過去,還被翻恁多麥個兒,他們要求同樣的待遇。
於是,柳家大院臨時又成了捉對翻麥個兒的遊樂場。
小莘以下的小家夥每人都被翻了至少二十個麥個兒後,才又重新開始“席席篾兒砍大刀”。
上一輪幾個小家夥犯規,不算數,貓兒再衝一次陣。
這次柳雲幾個小家夥沒跑。
貓兒衝陣成功,把柳川的隊全部給俘虜了回來,開心得圍著院子打了大半圈馬車軲轆,如果不是柳俠怕他累著硬給抱住,他還想接著打呢。
十點半,貓兒和柳若虹被勒令下場休息。
小丫頭鬧著不肯,秀梅哄她說先給她洗個澡,洗完了繼續玩,小丫頭坐在木盆裡沒三分鍾就睡著了。
貓兒坐在柳長春和柳茂跟前,繼續看剩下的人玩。
小家夥們被強製結束遊戲,提溜到鳳戲河涮吧乾淨,再拎到床上的時候,都快一點了。
貓兒和小蕤都興奮得睡不著,趴在床上絮絮叨叨跟柳俠說自己衝陣的感想。
柳俠認真地聽著,三個人還興致勃勃地制定了明天晚上再玩的時候的各種衝陣方案。
這個遊戲因為身體衝撞比較多,和鬥雞一樣,一般都是冬天穿的比較厚時才能玩,而且,通常是十歲以下的孩子玩這個比較多。
貓兒四五歲可以玩這個遊戲的時候,他的活動范圍只在自己家裡,家裡沒那麽多同齡的孩子,這個遊戲玩不起來。
他上學後,身邊終於有了足夠的同齡人時,第一個學期,班上兩個出了意外的同學都把原因歸罪在了他身上,從此,柳家嶺小學所有集體遊戲類的活動都跟他無緣。
小蕤是個懂事又特別善良的孩子,他總是陪著貓兒,所以也很少玩這種人數比較多的遊戲。
三個人制定了一大堆的方案,小蕤滿意地睡了,貓兒一直到快兩點才睡著。
柳俠卻依然睜著眼,他下巴抵著貓兒的額頭,看透過窗戶映在床上的月光。
他小時候經常跑到三太爺家那一片,和村子裡其他小孩一起玩,席席篾兒砍大刀,鬥雞,打滴溜,推鐵環,乍蘇……各種各樣的遊戲,在學校玩得更多。
但貓兒,他十五歲了,今天第一次玩席席篾兒砍大刀。
柳俠輕輕捏著貓兒的耳垂,外頭有意思哩遊戲多咧,咱不稀罕跟他們耍這個。
他覺得頭上傳來溫暖的觸感,慢慢回頭。
“別難受了么兒,”柳凌輕輕說,“孩兒有咱,他現在比那些人過哩都好,對吧?”
“嗯,”柳俠說,“可是,我想起孩兒以前哩事兒,還是氣不下。”
“未來永遠比過去重要,”柳凌說,“心裡知未來會更好,就不必對過去耿耿於懷。”
“說不上耿耿於懷,”柳俠給貓兒掖好被子,翻過身,“平常都不會想,可一旦想起來,心裡就會可難受可難受。”
柳凌揉了揉他的頭:“孩兒從來不會因為那些事難受,他說那些人對他來說屁都不算一個,他有你就妥了。”
“嘿嘿,”柳俠咧嘴笑,“其實我也是,孩兒只要好好哩,我怎都中。”
“那就妥了,快睡吧孩兒,貓兒待見,明兒黑咱還陪著孩兒耍。”
柳俠點點頭:“嗯。”翻過身,摟著貓兒,閉上了眼睛。
柳俠的呼吸漸漸舒緩均勻,柳葳和小蕤、小莘也都睡得很沉,柳凌慢慢坐起來,靠在枕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