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西立說到這卡殼了,嚴灼笑笑,“志存高遠。”
“對!就是志存高遠,”徐西立接著說,“反正我爸告訴我,當時圈子裡都知道,沈家有個小女兒,琴棋書畫詩詞歌賦樣樣精通,人長得漂亮,氣質出眾……很有古典優雅的那種感覺,而且很有心性,對於這樣的女人,就算是有男人不喜歡,那也會很尊敬她,因為沈阿姨的確是那種特別有內涵有氣質的人,政界名流,商界精英,名校海歸……不知道有多少人追過沈阿姨,真是數都數不清,”說到這,徐西立嘿嘿笑了兩聲,“我那會兒還天天想長大一定要娶沈阿姨!後來還被我爸揍了一頓!哎,你看我爸動不動就揍人,渾身都是兵痞氣,難怪沈阿姨看不上他……”
嚴灼笑笑,“那最後沈阿姨怎麽和君知的爸爸在一起的?”
徐西立吐了個煙圈,笑了笑,“當時沈阿姨和陸叔叔在一起的時候簡直要鬧翻天。”
嚴灼頓了一下,“因為什麽?”
徐西立撓了撓腦袋,“其實就是很俗套的故事,名門之女和街頭混混相愛,老丈人不同意,兩個人私奔。簡單點就這麽一句話概括。”
“那複雜的呢?”嚴灼不知道自己為什麽很想搞清楚這件事情,他覺得陸君知心裡一直藏著一件事情,這件事情很可能就是他父母的故事。
徐西立和他幹了一杯,“複雜點就是,沈老爺子很寵這個小女兒,據說當時到沈家聯姻的人不知道有多少,這麽優秀的閨女要是我我也不舍得給嫁出去,沈阿姨有自己的主意,沈老爺子也基本上對她百依百順,就覺得這麽多優秀的青年人裡只要自個兒女兒喜歡,哪個都行。最後簡直讓一大幫人驚訝的下巴都要掉了,因為沈阿姨竟然非要和一個成天在街頭打架混幫派的人在一起。”
嚴灼想起陸君知的父親,很出眾的男人,氣質高冷,內斂嚴肅,給人一種殺伐決斷的感覺,他沒有辦法把這樣的人和街頭混混聯系起來。
“後來沈阿姨說什麽都要和陸叔叔在一起,沈老爺子就和她斷絕關系了。”徐西立彈了彈煙灰,“然後倆人就結了婚,沈阿姨就幫著陸叔叔一起創業,一開始特別難,我就不說了,反正你想也能想得到,不知道有多少人等著看笑話,後來陸叔叔真是……有能力,硬生生白手起家,創立陸氏集團,日子終於好了點。”
嚴灼看著手裡的水杯,總覺得這一切聽起來都很讓人感慨,可是為什麽最後會是另外一個結果。
徐西立停了一會才繼續,“後來君知都快上小學了,沈阿姨……把他送到沈老爺子那裡,來緩和關系,再加上畢竟過了那麽多年了,所以後來沈老爺子終於算是認回沈阿姨,也接受了陸叔叔。”
“到這基本就是完美的結局,”徐西立把瓶子裡的酒都灌到嘴裡,“所以當時發生的事情簡直就像晴天霹靂,完全沒辦法相信,因為沈阿姨和陸叔叔……特別相愛,我當時就一個小屁孩,都覺得羨慕……反正最後出了事……”
嚴灼覺得自己的心在一點點往下沉,“那沈阿姨是怎麽過世的?”
徐西立低著頭,狠狠地抽了口煙,“自殺,從16樓直接跳下去了。”
嚴灼捏著手指,還是開了口,“自己家?”
徐西立點點頭,掐滅了煙,“君知當時就在旁邊。”
嚴灼覺得自己渾身都很冷,他突然想起陸君知通紅的眼眶和壓抑的哭泣。
徐西立抬頭看他,“至於為什麽,我的確沒法說,因為還涉及到許多別的事情。”
嚴灼點點頭,“我知道。”
兩個人很久都沒有說話,徐西立又點了根煙,看著嚴灼欲言又止。
嚴灼微笑了一下,“怎麽了?”
徐西立瞅了他幾眼,還是開了口,“其實君知以前特別優秀,就那個《千字文》,他三歲就能背完,五歲就能默寫,啟蒙都是沈阿姨自己手把手的教,我就記得我一首古詩都背不下來被我爸揍的時候,君知都開始學書法了,沈老爺子親自教,那會不是把他送到他外公那邊了麽,沈老爺子雖然對沈阿姨和陸叔叔有意見,但是對君知很重視,一直帶在身邊,耳濡目染。”
嚴灼想起陸君知說自己的書法都是外公手把手教的。
徐西立喝了口酒繼續,“君知自己也爭氣,人又聰明,就比如我們吧,家裡都會把我們送過去學騎馬,射擊,那會也小,興趣來了覺得有意思就學學,膩了就混著,但是君知不管什麽都很認真學,我記得他以前射擊成績全部不是9環就是10環,現在好久沒玩不知道了。”
嚴灼笑笑,“是很厲害。”
“是吧。小學的時候每次考試都是第一名,就跟你現在似的。”徐西立彈了彈煙灰。“他語文最好,寫文章很厲害,以前得過好多獎,就咱們現在語文書上的課文好多節選,其實這些君知小時候都是背全篇的。”
嚴灼看著徐西立手裡點燃的香煙,“後來沈阿姨去世,對他影響很大。”
徐西立點點頭,“反正沈阿姨去世以後他就完全變了,以前沈老爺子在的時候還好點,後來沈老爺子也不再了,他基本就是和陸叔叔對著乾,抽煙喝酒打架飆車逃課……反正陸叔叔怎麽生氣他怎麽乾,兩個人的關系特別差。”
過了一會兒嚴灼點點頭,“謝謝你。”
徐西立擺擺手,“沒什麽,就是今天的事情,我們都管不了,只能君知自己解決,因為……的確涉及到很多別的事情。”
嚴灼點點頭,“我知道。”
……
嚴灼和小區門口的大狗對視半天,後來大狗堅持不住回窩睡覺去了,看門的大爺挺熱心,從傳達室裡溜達出來又問了他一遍,“小夥兒你等誰啊?要不我給打個電話問問?你都站著半天了啊!”
嚴灼動了動有點僵硬的腿,對著大爺笑笑,“沒關系,我在這等著就行。”
“那成吧!”大爺擺擺手,“我是熬不住了,先回去睡覺了。”
嚴灼笑笑,“爺爺再見。”
到底是秋天,晚上的確有點冷,嚴灼把手攏在嘴邊哈了哈氣又插回褲兜裡。
又等了不知道多久,從小區裡突然傳出一陣摩托車聲響,聲音越來越近,一輛黑色機車從小區出來。
摩托車在距離他幾米的地方停下來,一陣陣的轟鳴聲在夜晚的街道上喧囂,車前燈明晃晃的照過來,嚴灼眯著眼睛,隔著在強光下洋洋灑灑的塵屑和機車上的人對視。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也沒有動作,陸君知加大油門,轟鳴聲一陣高過一陣,他隔著頭盔直直的看向面前的人,強烈的燈光讓一切暴露無遺,嚴灼一身淺灰的運動服站在光影下,依舊顯得長身玉立。
過了好一會,陸君知還是把車熄了火,摘了頭盔從車上下來,靠在車邊看著嚴灼迎著燈光一步步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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