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暗的光線映在他臉上,仿佛被暮色籠罩的樣子。他笑了一下,挺冷的樣子,說:“誰知道呢,或許是一些厲害的無色鬼;或許它們並不敢靠近,我們過了橋,就不會再有事。”
陸惟真心中定了幾分,大小青龍,加一個法器俱全的大捉妖師,只有這一小段路程,再厲害的無色鬼過來,頂多和巨石獸一樣的生前青龍,應該也能應付。
“我殿後。”她說。
陳弦松依然望著橋,嗓音冷淡如初:“你忘了我說過的話?大青龍的精血對它們來說,才是誘惑最大的。我不會有危險。你如果殿後,我反而要分神回頭救你。你在中間,我和小青龍可以雙面夾擊,同時助你。這樣對於我來說,反而最省事。”
陸惟真便什麽也說不出來了:“……行。”
他沉默下來,陸惟真轉身剛想走,他喊道:“陸惟真。”
陸惟真抬頭,他終於看向了她。
這竟是進入葫蘆以來,他第一次這樣正面注視她,不再無視,不再冷漠,不再焦躁克制。他的目光深暗、平靜、專注。
陸惟真便仿佛被人施了定身咒。
他說:“等過了橋,出了葫蘆,我們就橋歸橋、路歸路。你忘了陳弦松這個人。”
陸惟真:“……好。”
“大青龍,以後務必繼續懲惡揚善、克己克欲、時時珍重、好自為之。”
“……是。”
“若遇到捉妖師為難,不理解你的身份和作為,就同他提陳氏弦松,是你故友,或許能有用。”
陸惟真擦了一把眼淚,用力說:“你也一樣,如果遇到棘手的大妖,就提湘城陸半星。”
他乾脆點頭:“好,多謝。”
陸惟真隻想馬上過橋,剛轉過身,身後人已靠近,手臂被人抓住,陳弦松已低頭狠狠吻下來。陸惟真如遭雷擊,僵立難動。他卻不管不顧,牢牢扣住她的手腕,舌頭長驅直入,極其用力地親著她,仿佛要將她全部的氣息和柔軟都吞咬下去。陸惟真全身都在發抖,流著淚,被他這樣對待著。
不遠處的小青龍本就在偷窺,誰知他們一言不合就親上了!他看得清清楚楚,還是強吻!他就知道這捉妖師一肚子齷齪壞水!剛要衝過來搞破壞,就見捉妖師抬起眼來。陳弦松單手抱著陸惟真,另一隻手裡還握著光劍,劍身光芒浮動,清冷的眼,盯住了許知偃。
許知偃腳步一僵,心中也“哐當”一下。
他倒也不是怕捉妖師發飆砍人還怕光劍太牛逼……
只是捉妖師那個眼神,怎麽就像死了老婆似的,看著滲人,還叫人心裡有點堵呢。
許知偃沉默片刻,沒動。
陳弦松已松開陸惟真,退開兩步,臉上依然是那副冷清無波的表情。陸惟真的舌頭和嘴唇卻都被咬疼了,她紅著眼盯著他:“你做什麽?”
他笑了一下,那股子很少流露人前的不羈勁兒透了出來,說:“你不是總覺得欠我的嗎?現在還清了。”不再看她一眼,朝橋頭走去。
陸惟真心裡就像堵了塊石頭,鋒利的棱角一寸寸在磨她的心臟。他突如其來的這一下,既讓她無措,又令她難受。
卻又有個念頭莫名閃過腦海——她曾見過的,那個又凶又漂亮的少年,分明一直活在他的靈魂裡,就像現在。活在捉妖師清正克己、舍生忘死的面孔之下。
陸惟真的臉也徹底沉冷下來,經過許知偃身邊時,將蹲著假裝在看河水風光的小青龍,一把提起,遠遠丟到了橋面上。小青龍怒道:“走就走,扔我幹什麽!”看一眼陸惟真的臉色,再看旁邊陳弦松同樣冷酷的臉色,接下來的話不知怎的,又憋了回去。
許知偃大步上橋,而且不計前嫌地喊道:“半星,跟緊我!”
陸惟真低頭上橋,走了幾步,聽到身後那人,也跟了上來。
就在陳弦松一隻腳踏上橋面的一刹那,腰包中的玉鏡,驟然暴起、瘋狂撞擊,撞得腰包整個都開始顫動。陳弦松一把按住腰包,沉默地繼續朝前走。
第102章 法師心願(3)
許知偃和陸惟真都禦著風,步伐極快,隨時觀察著橋兩側的情形,主要是防著有無色鬼從水裡突然躍出攻擊。
一路,頭頂的雲層、腳下的河水,似乎都沒什麽變化,一直湧動著,但沒有別的動靜傳來。
許知偃和陸惟真都稍稍松了口氣。
許知偃過了橋中線。
陸惟真也過了中線。
就在這時,在外遊歷過三年、知覺敏銳遠勝常人的小青龍,腳步突然一頓,耳朵猛地一動,大喊道:“半星,跑!”人已如離弦之箭,朝對岸射去。
陸惟真的身形也是一滯,寒意如同霜雪浸遍全身,然而她根本沒有如許知偃所願向前跑,反而一下子刹住腳步,轉身回望。
陳弦松和她隔了有十余米,正手持光劍、低頭疾奔。
此時此刻,他的身後,天空中的巨大黑雲旋渦,和橋下洶湧如黑龍的河水,同時合圍、湧至橋上。它們接成一片黑色密集的巨陣,又仿佛怪獸終於張開血盆大口,朝困於正中的捉妖師吞噬而去。
捉妖師的手已按在腰帶上,身形刹那模糊,即將瞬移而去。與此同時,他猛地朝半空中一躍,快上加快,想要一瞬間逃離。
然而無數隻黑色的、粗大的、細小的觸手,同時從黑潮中湧出,以比瞬移更快的速度,從四面八方,抓住了捉妖師的身軀。陳弦松本已躍至半空、變得半透明的身體,被他們硬生生拖拽回去,恢復原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