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還有一扇門,緊閉著,裡頭飄出一股藥味兒。林靜邊走上前,敲了兩下門,發現門沒鎖,就熟門熟路地推開。陸惟真和陳弦松跟在他身後。
裡頭卻別有洞天。
裡面的房間足足比外頭大三、四倍,角落裡也堆放著很多藥箱,屋裡放著四張大木桌,每一張上都攤滿藥材,還有很多瓶瓶罐罐,裡頭裝滿顏色深深淺淺的液體,或者藥渣。一進去,那股子藥味簡直能把人給埋了。
正對著他們的一側牆旁,站著個中等個頭,穿白大褂、綁著馬尾的瘦瘦的女人。她背對著他們,面前有幾罐液化天然氣,還有一口灶,灶上一口巨大的鍋,蓋著鍋蓋,正在咕嚕嚕煮著。
林靜邊還沒開口,陶醫生已說話了:“受傷沒有?”聲音又冷又不耐煩。
陸惟真和陳弦松聽到小徒弟老老實實答道:“沒有。”
那陶醫生又問:“腰還有沒有痛?”
林靜邊:“有一點。”
陶醫生頭都沒回,從抽屜裡抓住一包藥丸,往後丟出,林靜邊一把接住,陶醫生冷冷地說:“全吃了!整天飛來跳去,活該你痛!”
到底師父和他的女友在,林靜邊有點尷尬,但又似乎是一副被訓慣了的模樣,默不作聲把藥袋一拆,一口灌進去,把藥丸嚼爛吞下去。
對方似乎這才滿意,不再說話了,林靜邊也終於有機會發言:“陶醫生,我師父來了。”
陶醫生的身形一頓,放下手裡正在攪拌的大鍋鏟,慢慢轉過身。於是陸惟真和陳弦松看清了,那是個二十四、五歲年紀的女人,長得很清秀,皮膚很白,而且是那種缺少陽光照射的蒼白。她戴著副眼鏡,劉海又長又密,下巴微微仰著,嘴緊抿,顯出幾分冷傲的書卷氣。
林靜邊說:“陶醫生,這是我師父陳弦松,我和你提過的。”
陶清扉點頭,露出很淡的一個笑,仿佛能夠笑一笑,對她而言,已是非常盡力的事。她說:“陳師父好。”
陳弦松:“你好。”
林靜邊飛快說了句:“這我師父的女朋友,陸惟真。”
兩個女人,互相打量著。陸惟真率先友好地笑了,說:“陶醫生,你好。”陶清扉卻輕輕蹙眉,毫不客氣地將她從頭到腳又看了一圈,問:“大妖怪?”
陸惟真一驚,陳弦松也看著陶清扉。林靜邊卻並不奇怪,解釋道:“陶醫生常年研究變異人,能夠判斷出是人類還是非人類,還有境界的大致高低。”
陸惟真和陳弦松對視一眼,她是頂級大妖一覽眾山小自然能夠判斷,他是捉妖師練得多見得多也能判斷。陶醫生既然常年研究,能夠判斷也是有可能的。只不過,她是個普通人類,還是這麽年輕的女人,能做到這一點,就很難得了。
陸惟真坦然一笑,說:“我是。你怎麽看出來的?”
陶清扉:“直覺。你是那邊的?”她朝一個方向抬了抬下巴,陸惟真明白過來,那正是她家大本營的方向,她點頭。
陶清扉直視她的眼睛:“你會幫我們嗎?”
陸惟真:“會。”
陶清扉忽然就露出笑容,朝陸惟真深深彎了一下脖子,然後看向林靜邊:“太好了,大家是不是可以去安全區了?”
林靜邊望著她,也笑了,點點頭。
結果陶清扉的笑容突然又收起了,就跟原地變臉似的,她的目光寒涼下來,問:“你和他們一起去嗎?”
陸惟真的眼珠轉來轉去,望著兩人互動,但顯然林靜邊完全感覺不到陶醫生瞬間冷卻的氣場,笑著說:“當然!師父回來了,以後我自然要跟著師父。”
陶清扉點頭:“好,知道了,你們走吧。我要熬藥,不送。”說完就走回大鍋前,拿起旁邊的一堆藥材,往裡猛加了一通,然後專心致志地攪拌起來。
林靜邊:“……”總覺得哪裡有點不對,但又不知道是什麽,於是望著陶清扉的背影,發了愣。
他不知道,比他更直男的陳弦松自然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見人家已經送客,就看向徒弟,淡道:“走吧,我和你再說點事。”話音剛落,衣袖就被陸惟真拉了一下,她笑了笑,說:“林靜邊,我和你師父先去你房間休息一會兒,你忙完就過來。”
林靜邊沒說好不好,但是人沒動。
陳弦松看一眼陸惟真,倒也沒反駁,任她把自己拉到隔壁房間去。
屋裡只剩下兩人,兩人一時都沒說話,只有藥咕嚕咕嚕在鍋裡煮著。
林靜邊組織了一下語言,不知怎的,心裡居然有點緊張。他想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師父一來,自己心裡那個喜歡上躥下跳沉不住氣的小人,怎麽又好像原地復活了?他決不能再故態複萌,於是他深吸一口氣,面色沉冷地問:“陶醫生,有個問題想問你。”
陶清扉:“問!”
林靜邊好不容易壯起的虎膽,差點沒被這冷冰冰的一個字打退。但他出生入死三年,早已練得像師父一樣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於是繼續淡道:“把大家送到安全區後,我和師父打算去江城。我覺得,你一直想接觸更多感染者,繼續你的研究。但這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只有跟著我們師徒,才能實現。而且我的師父有法器,可以把你所有的藥和研究器材都帶走。所以你要不要跟我們走……”
“好。”陶清扉打斷他沒說完的話,“我跟你走,去江城,去哪裡都可以。”頓了頓又說:“只要你們能源源不斷給我提供活的灰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