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韶陽穩了穩心神,張口道:“阿姐,我知你若是恢復記憶,定是不願記起從前的,可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一年前,她收到楚凌月的書信,得知自己曾經敬愛的堂姐落難,暗中逃至此地,希望她收留幾日。
她又驚又喜,驚於阿姐會遭逢大難,喜於阿姐還記得她,記得她離京時許下的諾言。
“韶陽,往後喚我阿姐便是,這串金珠是我娘親的遺物,就當生辰禮贈給你了,願你今後平安順遂,如這金珠一般,光華耀人,亦堅不可摧。”
“阿姐,這…太貴重了,我受不起。”
“拿著吧,不給你,說不定就被官府繳去了,給了你還能留個念想。”
她珍而重之地接過來,遞給阿姐一張寫有新家地址的紙條,許下承諾:“阿姐今後可去平蠻州尋我,無論有任何要求,我定竭盡全力助你。”
中間,她又隨爹爹搬到平安縣治下的唐家村,落腳後曾寄出一封信,寫清楚了現在的地址。
可她的阿姐卻沒有任何回信,在被抄家後的十年裡,音訊全無。
直到一年前,她收到了那封求救信。
她惶惶不可終日地等著阿姐來,卻始終沒有等到人,直至在隔壁的唐家院門口,看到了阿姐。
可阿姐卻好像不記得她了……
她不知阿姐的打算,只能私下留意,這才知道阿姐真的來到了平安縣,來到了唐家村,只差那麽幾步就能來到她面前,偏偏昏倒在路邊,被路過的唐槿所救。
她本欲趁爹爹沒有發覺,趕緊將阿姐藏起來。
阿姐卻要成親了。
她悄悄望著忘記一切的阿姐,神色淡然又安定,忽然覺得這樣也好。
若阿姐一直想不起來也好。
所以她提前去縣衙打了招呼,戶籍上的一切都是假的,只有生辰是真的。
她希望阿姐安然無憂,卻又期望阿姐能想起來。
她糾結又彷徨,不知道該不該打擾阿姐現在的生活,更擔心唐槿並非良人,讓阿姐從這個火坑跳到另一個火坑……
直到爹爹遠行,她才敢慢慢靠近,可爹爹卻來了信,要提前歸家,且帶著那些人。
那些對阿姐不利的人。
她慌亂之下想不出穩妥的法子來,只能拿出舊物,期望阿姐能記起來。
她的阿姐聰慧又機敏,做事比她周全,定會有辦法的。
褚韶陽絮絮叨叨地說著,從第一次相見,到十年前的分別,再到那封求助信。
楚凌月靜靜聽著,目光落在那串金珠上面,那些在絕望中、在昏倒時,被刻意遺忘的記憶滾滾而來,席卷腦海。
“阿姐,你想起來了嗎?”褚韶陽看著面色驟變的人,語氣裡忍不住帶出了哭腔。
“韶陽,別怕,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此事容我想想……”楚凌月安撫一番,瞧著天色已經暗了下來,便先回了飯館,讓褚韶陽明日再來。
這一晚,褚韶陽是在心神不寧中度過的,幾乎是天一亮,她就想來飯館找阿姐。
可飯館隻做晚市,阿姐也還沒有做決定,是留下還是走。
她耐著性子等到了傍晚,等到飯館開門,終於見到了楚凌月。
楚凌月點頭,轉身去了後院,告訴唐槿,再上一道松仁玉米。
菜上齊後,飯館裡又來了一個人。
曹客商還沒來得及動筷子,見到來人先打了個招呼:“喲,陸掌櫃,您怎麽來了?”
不怪他有這麽一問,因為來人正是對面樓上樓的掌櫃。
他微微斂眉,樓上樓的大掌櫃竟會來這小飯館,也不知安的什麽心。
陸掌櫃拱拱手道:“曹兄,小弟可否邀你小酌一杯?”意思是他請客。
曹客商求之不得,這樣不僅能多添兩道菜,還省了酒菜錢:“陸掌櫃客氣了,快坐,小二,再來一份鮑魚雞翅煲和一道鍋包肉。”
轉瞬之間,六份菜就只剩下一份鮑魚雞翅煲了。
唐槿不知陸掌櫃的身份,笑著應下。
唐來娣見狀,趕緊跟去了後院,敵人都上門了,小姐妹怎麽還笑得出來!
“你說那個人是樓上樓的掌櫃?”唐槿心頭一震,竟然就這麽上門來了。
唐來娣忙道:“肯定沒有錯,我之前辦案的時候去過樓上樓幾次,見過他兩面,沒想到他竟然光明正大地來了。”
“光明正大地來才好,就怕他來暗的,不慌,先看看再說。”唐槿稍作思考,寬慰了唐來娣兩句。
到底是皇商之首,既然明著來,說明守規矩,那就不用太過擔心了。
唐來娣點點頭,轉身回到大堂,就聽楚凌月道:“來娣,我跟褚小姐有話要說,勞煩你多費心了。”
說罷,就和褚韶陽一起出了門。
只剩下桌上的那盤松仁玉米,一口都沒有動。
唐來娣深深歎氣,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還不知道陸掌櫃的來意,楚凌月又跟小姐妹的情敵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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