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槿動作一頓,回過身來:“好啊,月色也挺明亮的。”
話落,門就被楚凌月關上,隔絕了外面的月光,屋子裡徹底被黑暗籠罩。
第31章
廚房裡安靜了一瞬, 唐槿閉了會兒眼睛,適應著黑暗,在夜色朦朧中看向楚凌月, 卻只能看到她的臉部輪廓, 看不清她眼底的晶瑩。
但唐槿仍能確定,楚凌月在落淚。
因為那盡管在用力克制,仍然壓不住的低聲啜泣。
頓了頓, 唐槿向前兩步,朝楚凌月遞了張手帕:“娘子, 想哭就大聲哭吧,我不會笑話你的,你不知道我以前可是個愛哭鬼,還很難哄的那種。”
她溫聲勸著, 面前的人卻始終不肯放肆大哭一場, 只有斷斷續續的抽泣聲,隱忍,壓抑。
唐槿沒了話,安慰人的活兒, 她也不擅長。
許久,楚凌月才平複下來,語調艱澀道:“阿槿一定很好奇我的身世吧,其實也沒什麽不能說的,我爹曾是朝廷重臣,後來妄想立下從龍之功, 貪心不足的下場就是自食惡果。
所以我不是什麽身份尊貴的大家小姐, 而是被貶為庶人的罪臣之女,爹爹他一向愛重娘親, 在娘親病逝後,對我這個唯一的女兒尤為疼愛,可以說是如珠如玉地把我養大……”
可是自從抄家被貶之後,一切都變了,爹爹渾噩度日不久便在族人的勸說下娶了續弦,繼母次年便生下一個男孩。
爹爹因為弟弟的到來開始振作,眼裡心裡也只有弟弟,隻讓她乖乖聽話。
她知道爹爹不容易,理解爹爹的苦悶,所以從來不曾怨過。
家裡吃的穿的都緊著弟弟,她吃不飽穿不暖,不怨。
所有人都隻關心弟弟、圍著弟弟轉,無人在意她,也不怨。
為了給弟弟請夫子,她日夜抄書,甚至去酒樓彈琴賣藝,仍舊不怨。
直到爹爹為了讓弟弟拜入名師門下,不惜將她送給別人做妾,她終於不想再乖乖聽話了。
她逃了,逃離了那個家,逃離了要給人做妾的命運。
可她舉目無親,能想到的只有闊別十年的堂妹。
所以她來到了平安縣,日夜不停,身無分文,靠一雙腳,靠意志支撐著,昏倒在唐家村的村口。
在絕望中選擇逃避一切,暫時遺忘了過往。
楚凌月的語速很慢,字字清晰,卻透著一股極深的悲苦。
唐槿安靜聽著,心裡有些不是滋味,複雜,且心疼。
眼前的人從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官家小姐,在落難後嘗盡了人情冷暖,又被最親的人所傷,一路淪落至此,心裡一定很痛苦吧。
她輕歎一聲,只能乾巴巴地安慰一句:“都過去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楚凌月的心情似是已經完全平靜下來,條理清楚道:“褚舉人是我二叔,韶陽是我堂妹,十年前,二叔因不滿爹爹一意孤行,自請除族,淨身出戶,帶著韶陽遠走他鄉,我以為爹爹不會想到我來這裡,但我還是低估了爹爹的手段,邵陽說,我爹爹後日便會跟二叔來平安縣。”
彼時,她尚不懂二叔為何要與爹爹劃清界限,雖然爹爹當時步步驚險,但以爹爹的官位,自保並沒有問題。
直到爹爹被卷入謀反大案,再高的官位也保不住自身,且連累全族老小一同被貶,個個都被剝奪功名。
她才明白那個看起來行事無狀的二叔才是真正的聰明人,急流勇退,至少保住了自己的舉人功名。
也因為有功名在身,才慢慢起複,成了令人羨慕的富貴閑人。
唐槿聞言,不解道:“你的意思是你爹還沒放棄把你送給人做妾的念頭?即使你已經嫁人?”
呵忒,這狗/爹也太不做人了,最好別讓她遇到。
楚凌月在黑暗中沉沉閉了閉眼睛:“我最擔心的就是這一點,所以,我需要你幫我,阿槿,我是你的妻子,只要你不點頭,只要我們不和離,縱使是我爹也沒有辦法,你懂嗎?”
甚至於,若爹爹強行帶她離開,唐槿都可以作為苦主去狀告爹爹。
所以,她才跟唐槿坦白這一些。
若是開飯館之前,她或許會毫不猶豫就接受褚韶陽的好意,選擇先躲起來。
可現在,她看著與往常判若兩人的唐槿,看著蒸蒸日上的小飯館,她想試一試別的辦法。
試一試一勞永逸,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這有什麽難?唐槿毫不猶豫道:“娘子放心,不管誰來,我都不會放你走的。”
她語氣輕快,什麽都沒有問就應了下來。
好似楚凌月說什麽,她便信什麽。
咳咳咳,當然這只是表象,唐槿也不是盲目輕信別人的性子,這不是有系統在嗎,一點反應都沒有,說明楚凌月沒有撒謊。
楚凌月似是笑了一下,笑聲極輕極淺:“好,我信你。”
此話一出,唐槿條件反射地等了等,卻沒有等到系統的播報聲。
什麽情況,這個女人不是一貫不信她的話嗎?
這回怎麽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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