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傾塵淡淡點頭。
蘇音跑過去推著車走,車棚在反方向,她越往前走,離許傾塵越遠,也就越清醒。
一步,兩步…
她越走越快,步伐凌亂,後來,她直接跑起來,腳步更亂了。
像在逃跑。
以前蘇音很懂自己,特別是在這種漆黑的環境中,她更能透過黑,看清自己。因為她和這片黑,是同樣的顏色。
黑色。
所以她冷血,她沒有心。
可現在,蘇音不懂了,她的心像被無數根麻繩捆住,越是想解開,捆得越緊。最可悲的是,她甚至不知道是為什麽。
為什麽為什麽啊。
蘇音討厭失控的感覺,討厭這樣的自己。她的眼鏡上全是霧氣,看不太清路,她卻跑得更快了。或許這樣,她能輕松一點。可能是,離許傾塵遠了…
終於,到了。
蘇音停下腳步,扶著車喘氣,這裡是風口,風往嘴裡灌,嗓子很難受。她顧不上,心裡有聲音告訴她:回頭。
她便回頭了。
她看的是:遠處,看不見的遠處。
找不到想找的人,心裡空了。蘇音手一松,車子倒了,發出一聲重響。這一刻,她徹底懂了。她丟了魂,將自己融入混沌的黑夜中,思維完全清晰。
是因為,許傾塵。
蘇音無奈地笑,她彎腰扶起車,眼神呆滯地往前走,她在回想剛才的每分每秒——
許傾塵的忽冷忽熱,輕而易舉地把握住她的情緒。許傾塵笑,她也笑。許傾塵冷,她就不開心。
情緒不屬於自己。
多可怕。
蘇音心裡跟明鏡一般,她知道後果,她什麽都知道。
但,沒關系。
蘇音把車放好,她呼吸,再呼吸。她往遠處望,眼裡盡是溫柔。
沒關系,真的沒關系。
蘇音捂住胸口,輕輕地笑了,原來有心的感覺,是這樣。
她不再渾渾噩噩,她開始有所期待。盡管她知道,這種期待也許並不是好事。
還是那句話,沒關系。
蘇音釋然了,義無反顧地朝許傾塵走過去。許傾塵忽冷忽熱也好,忽遠忽近也罷。
蘇音全都接受。
風吹得更狠了,風知道真相。其實,蘇音不是走向許傾塵,而是走向她自己。
因為她想體會:
真正活著的感覺。
-
教室兩天沒開窗,粉塵味很重,還混雜著書本的木質味道,蘇音一進門便說:“老師,這味道真讓人想讀書。”
許傾塵順手開燈,然後開窗通風,似笑非笑道:“我看這兩天你也挺放松,正好,你學習吧。”
蘇音擺手道:“不,不。”
屋裡透亮,有點晃眼,她按下開關,關掉幾盞,隻留下前排的兩盞。
屋內瞬間暗了。
許傾塵倚在窗邊,鞋根刻意往地面撞兩下,她雙臂交疊在胸前,一手屈指抵在下巴,冷淡道:“蘇音。”
蘇音剛要坐下,猛地站起來,她看向站在昏暗燈光下的許傾塵。
明明她聲音沒有溫度,姿態卻隨意慵懶,表情也是要正經不正經的。
蘇音一時分不清,這到底站在講台上講課的許傾塵,還是跟她一起看海的許傾塵。
究竟。
是老師,還是…朋友。
朋友?
一起看海,應該算朋友了吧。
蘇音正糾結,許傾塵恢復一本正經,她走上講台,捏起一根粉筆,在黑板上寫字。
落筆有力,字體飄逸。
蘇音管不住自己的眼,她一直在看許傾塵的手,泛白的膚色,惹人心疼。
蘇音依然在看,下秒,眼睛像被什麽刺到一般,她快速低下頭。
不是燈光。
而是,鑽戒。
蘇音的頭埋得很低,她又想起海邊,想起那聲“不會”,和被她踩碎的那支紅玫瑰。
蘇音忽然感覺特別累。
想睡覺了。
這時,許傾塵的聲音響起:“你把黑板上這五個問題回答一下。”
她雙手撐在講桌,最後一個字講完時,伸手推了推眼鏡,和每次課堂提問一樣。
只不過,如今這間教室。
只有她們。
只有她們這件事,成功取悅到蘇音。她瞬間拋開不悅的情緒,站得很直,認真回答問題,“生產決定分配,生產資料所有製方式決定…”
許傾塵捏著粉筆,側身而站,她的視線落在講桌上,蘇音每回答完一個問題,她就點下頭。
是肯定,是鼓勵。
蘇音眼角余光有看到,但她極力忍住讓自己不去看,會分心,她要專注。等五個問題全部答完,她終於看過去。
許傾塵笑了,“很好。”
這時,燈忽然滅了。
許傾塵慌了,完全是本能,她朝蘇音所在方向伸出手,“蘇音。”
蘇音起身,一把摸到她的手,緊緊握住,“別怕,老師,我在這裡。”
許傾塵漸漸放松。
蘇音摸黑扶住她,安慰道:“沒事,就是停電了,老師,你過來和我坐一起吧。”
許傾塵:“好。”
她小心翼翼地走下講台,“坐哪?”
蘇音松手,把她的桌子往後面的桌子旁邊並,笨手笨腳地搬完後,她坐到裡面,“老師,你坐我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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