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傾塵毫不猶豫道:“不會。”
海浪聲更猛烈,將什麽聲音壓下。
沒過多久,蘇音的聲音響起,“很好啊,老師,這樣很好!”
天上,是黑。
地上,也是黑。
講話的人無所謂。
只是,地上一支折斷的紅玫瑰,被用力地踩進泥土深處。
她不會再看見天亮了。
第22章 晚安
她們不可能看一輩子海。
海邊的夜涼透時,她們走了。無處可去,只能來學校。門衛認識許傾塵,所以沒阻攔她們。可是,蘇音卻挺失落。
校園無聲,灰沉的楓樹下,站著兩個人。樹葉在微顫,她們在沉默。
蘇音的視線落在積水的破乒乓球台,再移至旁邊的破自行車。她有聞見許傾塵身上的味道,但不曾看向她。
蘇音心中陣陣低語:為什麽又變回去了,又變成不熟悉的老師和學生了。
過會兒,她想通了。
不是變了,而是就該這樣。
學校是個莊嚴的地方,老師是學生們的引路人。不得越界,不可越界。
在校外,她們能徹夜長談,能淋雨,能看海。但在學校,通通不能。
蘇音仰頭,風越吹越涼,吹疼她的眼,她忽然很想離開,逃脫這四方天地。
走了,就敢走近她了。走近她,是不是就能和她成為真正的朋友了。
蘇音悄悄攥拳,掌心虛空,和她的心一樣無力。她走不掉,也不想走。
對蘇音而言,學業和前途最重要。其他的,皆是次要,根本沒有可比性。
包括許傾塵。
蘇音身上有許多優秀的品質,但在這些品質之外,藏著現實,自私,無情和冷血。
她待人百分百真誠的前提有兩條:
第一:對方值得。
第二:不損害自身利益。
一旦有半點偏差,她都會迅速收回她的真誠。是的,是非常迅速。快到會讓對方誤以為:她從未真誠過。
沒有人認識過真正的她。
所以此時,她煩了,不想無病呻吟了,讓一切順其自然吧。
但不管她多佛系,卻始終謹記一句話:別人再重要,都沒有自己重要。
此刻,蘇音又默念幾遍,念到心裡平靜如水。嗯,可以講話了。
“老師,我們要一直待在這嗎?”
許傾塵眼皮一撩,不疾不徐道:“是有點冷,我們去教室裡面吧。”
蘇音的目光有點散,心也散了,她不再平靜,下意識側頭——
許傾塵的長發被雨水沾濕,幾縷發絲要黏不黏地待在雪白的頸項,向胸口以下流瀉。
於是,蘇音溺水了。
理智被打敗,再被催折,她眼中隱含光芒,然後難以解釋地抬起手…
幾秒後,手僵在半空的同時,也僵在許傾塵的頭髮上。
許傾塵微垂眼,看見蘇音勾起黏在她脖子上的幾縷發。空氣流動的節奏變慢,許傾塵移向蘇音的視線也緩慢無比。
蘇音心潮湧動,心好似被火焰灼燒,一口氣憋在胸腔,無法呼出。面無表情的她發瘋一般地質問自己:怎麽了,我到底是怎麽了。
蘇音的無限惶恐並沒有持續很久,最終,結束在許傾塵冰涼的眼裡。
蘇音瞬間收回手。
許傾塵的眼神似刀,讓有意或無意冒犯她的人通通後退。
蘇音這才意識到:所有的所有,都像沒發生過,她可能從未走近過許傾塵。
是的,從未。
蘇音往後退,又退,直到感受不到許傾塵的溫度,她開口說:“走吧,老師。”
許傾塵聲音溫潤道:“好啊。”
她邁開步子,順手攬下蘇音的胳膊,很輕柔很自然。
不冷了。
蘇音心底陰霾一掃而盡,忘了剛才的‘後退’,她跟著許傾塵走,心中四平八穩。
走了幾步,蘇音又說:“老師,我去把自行車推走,這裡不能放車。”
許傾塵停下腳步,斟酌幾秒後說:“對了,這車你是從哪騎來的?”
蘇音轉身,面向她說:“借的。”
許傾塵偏頭,定定地看著她,“你是和陌生人借的嗎?”
蘇音點頭。
那麽短的時間,怎麽借的車。許傾塵好奇地看著她。
蘇音歪頭笑,語氣中稍帶得意,“和一位阿姨借的。”
許傾塵:“她不認識你,就借你了?”
蘇音:“當然。”
看著許傾塵震驚的表情,她的眼彎出漂亮的弧度,“哎呀,我哪有那本事,我把手機押給她了。”
許傾塵又好奇,“為了這輛車,連手機都肯押給別人?”
蘇音肯定地點頭,“嗯。”
許傾塵:“為什麽?”
回憶裡的雨聲,風聲,浪潮聲,又縈繞在耳畔。那些時刻的許傾塵,一並出現。
蘇音眼中有繁星閃過,堅定如鐵道:“老師,因為我是真的很想和你一起看海。”
真誠亂舞,漫天都是赤誠。
許傾塵懵了,她有點承受不起,她不知該如何表達情緒,所以她面無表情。
不過,在蘇音看來,就不是那回事了。她以為她又冒犯許傾塵了,只能故作無所謂道:“老師,你在這等我一下,這車一時半會還不回去,我先把它推到車棚,等下次放假再去還。”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