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受不了,一秒都受不了,即使她已經做好準備,可她不能違背心底的聲音,她無法接受賀舟。
許傾塵不知該往哪逃,哪裡都是死胡同,走哪條路都會撞的頭破血流。
沒有路的,注定要死的。
直到,在一片空蕩蕩中,她聽見廚房傳來水流聲,死寂的眼中瞬間出現光芒。好像有救了,好像也不是無路可走。
於是,像尋找救命稻草一般,許傾塵赤著雙腳,緩緩向廚房走去。
第19章 心疼
許傾塵衣衫凌亂,紐扣落了兩顆沒系,她怔怔地站在廚房門口,眼角滑出一行淚,順著蒼白的臉龐緩緩向下流淌。
她哭了。
蘇音不是沒見過別人流淚,從來沒像現在這樣,先刺傷眼睛,再去刺心臟。她不是共情力很強的人,可她竟破天荒地共情了許傾塵的難受。
這一刻,蘇音才真正意識到,原來她也不是沒有心,她也可以去心疼誰。
是的,蘇音心疼許傾塵。
上次心疼一個人是哪天,蘇音記不起。不是記不起,而是根本沒有。許傾塵和別人不一樣,她是唯一一個。
因此當看見許傾塵雙唇發顫時,蘇音心中顛簸一瞬,大步走向她。蘇音一句話也沒講,直到走到她面前,還是不言不語。
四目相接,不到半秒,蘇音就從許傾塵哀傷的眼中讀出千言萬語,她什麽都懂了。她欲往外走。這時,許傾塵握住她的胳膊。
許傾塵輕輕搖頭。
她臉上的淚還在,冰冷也在。
這秒鍾開始,許傾塵還是那個許傾塵,蘇音卻不是那個蘇音了。
蘇音眼中流露出瘋狂的溫柔,她拚命將隨時要失控的情緒拉回來,衝許傾塵點頭。
很快,許傾塵松開手。
在過去的那兩三秒以及現在,許傾塵願意相信蘇音。
相信她,交給她吧。
許傾塵見過千千萬萬的人,除了蘇音,沒有人給過她這樣的感受。因為蘇音眼神有溫度,因為許傾塵需要這種溫度。
於是接下來,蘇音走出去,她將許傾塵完全護在身後,眼神凌厲地看著賀舟。
賀舟坐在沙發上,晃了晃脖子後把領帶扯下來,他起身走向蘇音。
皮鞋摩擦地板的聲音很刺耳,許傾塵背脊猛烈地震顫一下,蘇音迅速向後退一步,當背貼上許傾塵的背時,許傾塵忽然牢牢抓住蘇音的衣角,像抓住一角希望。
蘇音又開始心疼,此時此刻,許傾塵越需要她,她越是心疼,她下意識捂住胸口。
許傾塵感覺到了,她松開手,想轉身,卻被蘇音猛地攥住手腕,力道很重,許傾塵再也不能動彈。
賀舟認識蘇音,他知道她是許傾塵的學生。他擔心蘇音看出他們夫妻感情不好,萬一再傳揚出去,那他的好名聲豈不是要毀。
所以賀舟沒再糾纏許傾塵,也沒走近她們,而是說:“傾塵,明晚我來接你。”
完後,他推開門走了。
直到門關上,蘇音還沒緩過來,她盯著門,下秒,後背一重,許傾塵輕輕倚靠著她,聲音虛弱道:“謝謝你。”
蘇音頭皮一陣發麻。
如果許傾塵能像往常一樣冷,蘇音或許不會有什麽反應。但她脆弱了,蘇音受不了。
蘇音緩緩松開攥著她的手,轉身看著許傾塵的背影,她眼神飄忽,吐露心聲:“老師,你知道剛才我為什麽不讓你轉過來嗎?”
許傾塵:“不知道。”
話音落,她隨之轉身,微抬下顎,臉上乾涸的一道淚痕在蘇音眼中分在清晰。
一瞬間,蘇音想自毀雙眼。毀不了,那就忘記那一瞬。
她不忍心看許傾塵這幅模樣。
在蘇音心裡,許傾塵是高高在上的,她該得到所有人的仰視,她永遠優雅永遠高貴。任何人都不配看見她的不堪。
蘇音心說:包括我。
蘇音自甘將許傾塵捧起,從此,這是她支離破碎的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件事。
當蘇音堅定一個想法,就沒什麽能動搖她,山高水遠,慢慢來。
眼下,得讓許傾塵知道。
蘇音直言不諱:“因為我不想讓他看見你的眼淚,即使他是你的丈夫,也不行。”
許傾塵沒感覺無理,她懂蘇音的無理。這話像一團火苗,燒的她心裡一暖,她沒點頭說“好”,只是輕輕笑了。
世界亮了。
她的世界是暗的,她的世界也是暗的,她們互相照亮,於是世界亮了。
蘇音也跟著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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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清詞總感覺自己是個多余的人,她已經刷了十分鍾的碗,就沒一個人來關心她一下,她氣不過,摘下手套走出去。
客廳空無一人。
人呢?
許清詞每間屋子找,最終,在敞開門的書房找到她們——
她們挨著坐,蘇音低頭做卷子,許傾塵手撐在桌面看著她。
桌面有一本政治書,以及幾本資料書,在書最上面,擺著兩幅款式相同的眼鏡。
許傾塵累了,換了姿勢。她稍向後靠,手臂微屈,搭在蘇音的椅背上,她的視線一直落在卷子上,直到蘇音將卷子翻面,她看向蘇音。
在一片陽光裡,許傾塵唇角揚起一抹很淡很淡的笑,當蘇音抬頭看她時,這抹笑逐漸加深,驚豔一切。
蘇音看看身上,又摸摸臉,“老師,我哪裡不對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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