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他上來。”
盧蘇麒立刻滿臉興奮地上了車,被擠在後座中間的楊平飛滿臉不樂意,好像誰欠了他八百萬似的。
“你怎麽知道的?”旁輝一邊發動車子,一邊問。
盧蘇麒臉色嚴肅地說:“我已經跟蹤我們市的犯罪窩點四個月了,我喜歡搜集有關聯xing的新聞,從之前小區住宅凶殺案那一次開始我就在查相關的案件,前段時間市區內發生過幾起搶劫案,搶劫罪犯都沒有前科,家庭qíng況不好。但是我了解了他們家庭之後,發現他們有一個共同特點,家庭qíng況是飛快變差的。”旁輝看了楊平飛一眼,就聽楊平飛有些憋屈地說:“好像是有這麽些事,其他刑警中隊的案子,我們也不是很了解。”
“我一直在搜集資料,發現了很多問題。”盧蘇麒說,“我調查了這幾個人的家庭住址,發現雖然他們不全居住在這附近,但是他們的工作地點或者住宅地,或者常用辦事點都在一個地區附近。”
旁輝在後視鏡裡看了他一眼,盧蘇麒正在看他,兩人就對視上了。
“夏區?”旁輝接了一句。
“對。然後我就在這附近了解家道中落的家庭。梅邱廷的目標太大了,他的家庭關系做新聞的都知道,我來逛了兩次發現他們家先後來了好幾撥搬家公司的,還以為他們要搬家,結果一個月了人都沒有走。”
“你就因為這盯上梅邱廷了?”楊平飛還有點不可思議。
“對,我跟蹤過他好幾次,有幾次被發現了,有幾次沒有。我看到他汽車從蘭博基尼換成尼桑再換成桑塔納,後來gān脆就沒車去了,但是有人來接他。我跟了幾次,發現都是他和一些朋友的聚會,各個場合都有,都挺高檔的,但是後來他漸漸也不去了,換成了一個小的平房租屋。我近半個月跟著他,發現他會固定去一些地方,見一些人,我就猜到——”
“小區住宅凶殺案,和這些案子有什麽關系?”旁輝沒有問其他的問題,反倒繞回去先問了一句之前的。那樁案子就是李亮青和夏藍的案子。
盧蘇麒楞了一下,說道:“那件案子我仔細研究過,當時警方對外公布是一起民間高利貸相關案件,我去醫院采訪調查的時候有醫生告訴我兩個被害者的死因,其中一個死前服用興奮劑過量。我覺得有蹊蹺,警方沒有給出明確的解釋,我就跟蹤調查了那幾個凶手以及他們的家庭,發現他們本身和毒品沒有太大的聯系,但是他們的親屬或者朋友之中有和這方面相關的。比如那個案子裡那個女的吧,她曾經和一個男保持過一段比較密切的關系,她入獄之後就和男的不再聯系了,但是我發現那個男的進過戒毒所,還有三個人也有類似的關系。”
楊平飛聽到這臉上的表qíng從驚訝快要升級到驚悚了。市裡平時是會發生幾起搶劫案,尤其是快過年了,搶劫案子指標都開始上升了,但是他們從未將這幾起案件聯系起來過。不是因為他們調查不仔細,而是每年都發生這麽多案子,搶劫的、偷盜的,大同小異,誰也不會刻意去找這些案子之間的聯系。他們家庭之間更沒有直接關聯,而盧蘇麒所說的共xing,誰能輕易發現?
不僅是楊平飛,旁輝也覺得這個記者確實有些厲害。他笑了笑說:“要你進警隊,說不定頭等功就不是王國了。”
誰料盧蘇麒搖了搖頭說:“我不想做警察,做警察受到的限制太多了,刑事案件查一半公布一半,碰上和上面有關的人還不敢深入。記者就不一樣了,記者的職責就是挖掘事實的真相,忠實、公正地轉述給公眾,就算受壓,現在不是還有網絡嗎,我不在乎頭頂有人給我施壓,最差也就是當個自由職業者,攤不上黨內大過。這種事就要公開,公開程度越高,越沒有人敢動我,我這樣的記者,一個報社開除我,還有另外的報社要我,但要是在體制內,就沒那麽容易了。”
旁輝笑了笑,他雖然不搞政治,但也覺得他說得也太簡單了,上面要是真的對付一個小記者,不會讓他真蹦躂到影響政局。只能是他報道的新聞,選擇公開的事實是對上面有利的。比如國家要抓貪腐,以前禁止的東西就會被允許。政局不是表面看到的那麽簡單,有時候看上去影響社會公正,也許還有更深層次的含義。做新聞的搞政治的,都只需要把握好大方向,聰明的那些則是把握好時機。
旁輝注意到沈晾斜了斜眼睛,向後看了一眼,又是看的盧蘇麒。
這時候車拐過了一個彎,在一片租屋不遠處停了下來,盧蘇麒忽然說道:“就是那輛黑車,看見了嗎!梅邱廷每次被這輛車送過來,幾個人在裡面‘辦事’,幾乎不出去。”
幾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輛普普通通的黑車身上,十五分鍾後,那輛車離開了,旁輝一踩油門就要追上,盧蘇麒卻忽然說:“等一下。”
“怎麽了?”這回是楊平飛問了一句。
“前面那輛福克斯,拐彎那邊停著的那個,跟著它。”盧蘇麒有些緊張地說。
第69章 CHAPTER.67
“哎,走了。”楊平飛坐在後座上,低聲提醒旁輝。旁輝說:“等一等。”
天色已經很黑了,晚高峰已經過去,四周明晃晃的燈光照得人眼暈。
他們一路跟著那輛車,停下了好幾次。每一次那車隻泊一處地方,等待兩個鍾頭。在這兩個鍾頭裡會有人湊近那輛車,停留最多兩分鍾時間,然後離開。
那輛福克斯非常警覺,旁輝必須遠遠地吊著,時不時讓它離開視線一會兒,才算是跟穩了。
旁輝等那輛車離開了視線,才悄無聲息地發動車,順著那個街角跟上去。他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是晚上九點半了,天色已經漆黑。
“下一條魚出現就動手。”旁輝低聲說。
車裡的其他四個人都聽見了,盧蘇麒捏緊了自己的相機,居然也臨危不亂。旁輝開著車緩慢地跟著那輛黑色福克斯,見它停在了一個巷口邊上,便悄悄拐彎進了另一條街。
“這是去哪兒呢?”楊平飛楞了一下,就聽旁輝說:“他剛剛看了一眼後視鏡,注意到我們了。”
一旁的盧蘇麒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這將近四百米的距離,旁輝居然能通過人後視鏡看見對方的眼神。
“我們車大,目標太明顯,一會兒我停前面,留意四周。”
楊平飛連忙點頭。
旁輝繞過一幢建築,又回到了那條路上,在黑色福克斯前方較遠處找到一輛麵包車前的泊車位停了下來。麵包車剛能將他們的車擋住。那輛福克斯停在對向車道上的泊位上,恐怕就是為了防止自己被跟蹤。旁輝看了一眼左後視鏡,那輛車沒有再動。
“車裡兩個人,貨在右邊的手裡,賣的是左邊那個。”旁輝說。
“今天要動手嗎?”楊平飛問。
“要!”回答不是旁輝竟是盧蘇麒。見到幾人都盯著他,他滾了滾喉結緊張地說:“他們平均每半個月才‘出貨’一次,為了避開警察每次間隔時間都不太固定,這一次不抓,下一次什麽時間都不能確定。只有他們篩選過的人才可能接到他們的消息允許去拿貨……”
“你打哪兒知道這麽清楚的?”楊平飛不可思議地看著他。
盧蘇麒又吞咽了一下:“我這個人從小直覺特別準,他們上一次‘出貨’的時候,我正好盯著一個去拿貨的。他帶了一個剛剛入行的,我就在後面聽到了。”
“他們流通有很多渠道,總共三道也就直接供應吸毒者了,下面還有些零零碎碎的四道,我調查到最上面一道就這。”盧蘇麒畢竟只是個記者,不敢深入對方腹地。
“一會兒我去探路。”楊平飛聽完這話,立刻開口說。
“換個人吧,”盧蘇麒說,“你這身腱子ròu一看就知道是練過的,不像散戶。中轉販子是有你這樣的,但是對方肯定認識,警惕心qiáng。好歹得找個外觀像一點兒的嘛。”
這時候後座的三個人都看向了副駕駛座上的沈晾。盧蘇麒之前就感到奇怪了,上車的時候為什麽讓一個jīnggān巴瘦的單獨坐在前面,而且這個人之前沒有開過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睡著了。
而更讓他感到不對勁的是,這個人之前盯著他的眼睛總讓他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現在盧蘇麒說到這話,對方就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這一眼讓盧蘇麒寒毛倒豎。
他結結巴巴地說:“這、這位兄弟外形好像很……很符合啊。”
旁輝頭痛地歎了一口氣,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根煙夾在唇間,只是叼著也不點燃。他想說算了,就聽小楊忽然說:“有人靠近了。”
“散戶。”盧蘇麒立刻說。
“嗨!”楊平飛捶了一下大腿。那車每兩個小時就停一次,隻接待一個人,這個人過去了,他們還得等下一個兩小時。
“別急。”旁輝說,“來得太早,可能還有機會,先看看。”
之間那人從車屁股後面靠近福克斯,嘴裡叼著一根煙。他站在車邊上看了看四周,從口袋裡掏出了什麽通過車窗遞了進去。
盧蘇麒這個時候忽然說:“來了!”
他一提醒,車後座的兩個人就打開內側車門跳下了車,盧蘇麒指著他們前面街角轉口的一個青年說:“就是他!”
楊平飛這時候也沒空去感慨盧蘇麒這得是做了多少預先功夫才能認出每一個購買者,他和小楊向那個青年走過去,在另一輛車的遮掩之下突然將他捂住嘴猛地翻身按倒,雙手反扣壓在了地上。
楊平飛抽出自己的□□低聲說:“我們是警察,老實點。”
那人非常瘦,意識還算清醒,被這一出弄得有點兒懵。他看到□□就不動了,楊平飛拷問了幾句,接著將他用手銬銬起來,讓小楊看著。楊平飛自己則鑽進車裡,拿著一張那人帶的身份證和一疊鈔票,低喘著說:“叫馬思遠,散戶,人都叫他馬三,前不久才偷過東西,剛從號子裡出來,以為我們又是來逮他的。”
盧蘇麒又看了一眼副駕駛座,卻見副駕駛座上忽然伸出一隻手,將旁輝嘴裡的煙取了過去,叼在自己嘴裡,然後拿過了楊平飛手裡的身份證和鈔票。
“阿晾!”旁輝手一伸,就見沈晾已經打開車門下了車,在那馬思遠身邊蹲下,盯著他說:“你叫馬三?有煙沒有?”
那人趕緊點頭,似乎看見了什麽怪物。
“有……有……就在我上衣口袋裡。”他將身體側了一側,好方便沈晾伸手。沈晾從他上衣口袋裡掏出了一包嶄新的軟中華,還有一個劣質打火機。他將煙和打火機都收起來,然後把自己的眼鏡摘下來塞進內袋,雙手揣著口袋就過了馬路。楊平飛目瞪口呆地滾了滾喉結,張著嘴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