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個很自負的人,同時也很卑微,他對自己的能力很信任,所以做任何事都會依靠能力。只要他見過的人,估計沒有一個不被他暗示的。你們都要小心,如果正面對上,盡可能不要聽他說的話。”
旁輝低聲吩咐,從門後出來,又輕又快地順著趙翔說的話往前追去。旁耀趕緊跟上去,而另外兩人也跟緊了旁輝的步伐。
“其他人都在哪裡?”
“有監控的地方有四個,還有兩個不在監控范圍。”趙翔說。
不在監控范圍的地方無非那麽幾個:洗手間,臥室,更衣室,溫泉區。
趙翔觀察了那麽就,排除了更衣室和洗手間兩個選項,於是他對旁輝說:“孟子魏和薛達川應該溫泉,剛才‘小醜’帶著‘新娘’從臥室區經過,沒有進門。”
“給我去溫泉的路。”旁輝說。
“一樓順著你這條走廊走到底左轉,穿過花園和泳池後能夠看見溫泉。這是最快的路徑。”趙翔說,“但是有個問題。”
“什麽?”
“柯洋在泳池。”
旁輝立刻頓住了。別人也許他還能含混過關,但是柯洋是他的頂頭上司。如果有誰是他最希望能夠避開的,那就是柯洋。
在那一次講話上,柯洋親口對他說:“……要是沈晾在之後出了任何問題……他都不可能再離開監獄。我不會給你第二次把他挖出來的機會。”
沈晾和一個特殊人物在一起,哪怕他是被挾持的,也算在出了“任何問題”裡面。要是真的威脅到了柯洋的生命,那麽他無論如何也洗不清了。
“還有其他的路嗎?”旁輝問。
“有,從臥室區跟著目標走,下樓就是溫泉,還有一條路是走室外,但是你得爬牆。”
旁耀有點兒愣住,他可沒有爬過牆。
旁輝想了想說:“走室外。”
如果跟著沈晾那條路走,他們非但追不上,更可能被包了餃子,他們現在的當務之急是避免小醜和那六個人中的任何一個見面,而不是大規模的爭鬥引起那六個人的注意。
旁輝幾秒鍾之內決定了方案,接著對旁耀命令說:“你去泳池,如果有意外,就帶著柯洋走。”接著他又看向跟著他的兩人,點了其中一個說:“你跟我走。”
“我也去!”旁耀上前了一步,卻被旁輝一把按住,旁輝的雙眼一瞪,旁耀就像被定身一樣不敢動了。
“我是特種兵,專門訓練過,你不一樣。現在我們是在執行任務,你唯一能做的就是服從!”
旁耀在這頭被丟下了,而劉景陽那頭也遭到了收到消息趕來的保安的糾纏。
趙翔見人馬又多分出一路,不禁抱怨說:“我只有兩隻眼睛,你們這是讓我非得變成二郎神。”
“那也比哮天犬好。”劉景陽脫身之時淡淡地說。
“……劉哥你說誰哮天犬呢!”
他們幾人雖然一邊在耳麥裡打嘴仗,手下腳下卻不停。旁輝沒有參與他們的鬥嘴,在離開旁耀之後,他身形矯健地順著幾乎沒有路的室外,翻山越嶺地靠近了溫泉。跟在他身後的兵看著他輕巧地跑上兩步就攀上了足有三高的牆,登時也有些發愣。旁輝攀上牆又示意那個兵跟上。那個兵咬了咬牙,衝刺兩步險些栽下去,好歹被旁輝一把拉住,用力一拽,就仿佛拔一個沉重的蘿卜似的,順勢將人從這頭拔到了那頭。
“帥啊大旁!”趙翔看著他的動作說道。
旁輝沒有理會趙翔,跳下牆頭繼續奔跑。他跑起來幾乎不發出任何聲音,極其隱蔽。他身後的兵的眼神幾乎是崇拜的,旁輝做什麽他就做什麽。
“目標到哪兒了?”
“下樓了,我看都已經集結起一個排了。”吳奇越走,身邊跟著的人越多,即是他的擋箭牌,也是力量之一。
旁輝皺眉,遠遠地看到了溫泉裡正在jiāo談的孟子魏和薛達川。
第59章 CHAPTER.57
孟子魏是全國有名的法官,沈晾那件案子之後不久,他因為之前積累的成績,又加上一個重大案件的審理,到了年歲之後從高級法官升成了大法官,就職地點也變到了b市。而薛達川是省副總警監,這一次是來n市開會,正好碰見養了個長假的孟子魏,就都到這裡來休息兩天。
他們出來,自然也隨同帶著幾個舉足輕重的跟班和下屬,這些人要說出來純粹是為了休息休息的,也不可能,起碼現在泡著溫泉,就得談談在b市不能輕易談的國家大事和他們從前共同經手過的一些案子。
孟子魏已經年逾五十,鬢角已有了華發,身材也有些臃腫。而薛達川的身材維持得還不錯,年紀倒是和孟子魏相當。
這個度假村裡有好幾個溫泉,有不同的療效和作用。他們兩個就躺在一個牛奶泉裡,在rǔ白色的溫泉裡泡著。
兩人從薛達川的會議聊起,不能多聊,又往其他方向發展開來,聊過了近期的,就聊過往的。
這麽一聊,孟子魏就提到:“h市的那個王國,最近做的工作好像很多啊。”
“他還年輕,容易出成績。”
“前陣子搗毀了他們省一個連環的地下拳擊場是不是?這事都傳到廳級了,也沒見他升職,誰壓著?”
“還能有誰呢。”薛達川有點兒含糊地說。他也不好在這件事上多說,王國的成績太優秀,而且不能輕易被人奪功,就肯定有人會覺得他妨事。但偏偏這個人似乎對升職沒多大興趣,就守著自己那一畝三分地,而h市最近也不知怎麽的,事故頻發,好像都紛紛上趕著湊到他手底下去等著他破案似的。好些重大的案子,放在別的省那都是特大了,結果放在王國手下,如有神助,沒幾天就能破獲,這讓他的上頭怎麽能安心?
“現在這樣的人才不多了。”孟子魏也沒有深入下去,他歎了一口氣,注意力放到了另外的地方,“那樁地下拳擊場的案子,是不是有一個特殊人物進去了?”
這一塊歸柯洋管,但是柯洋的上頭是薛達川,薛達川對這一塊很是重視,因此在柯洋給他匯報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原因無他,他們管的人當中,有個最奇葩的就在h市,為了監視他的動向,他們在h市布置的人手是別的地區的幾倍。楊平飛就是其中之一,而且是最接近旁輝和那個人的警探。就算王國沒有向上回報,楊平飛也已經作為一條隱線將這消息一五一十地報告給了柯洋。
薛達川不知道孟子魏是怎麽知道這件事的,想到他作為大法官,總歸是有點兒小通天的能力,於是沒有否認地點點頭。
話題到了這兒,薛達川卻似乎是想起了一件什麽事,沉默了一會兒開口了。
“……十年前,你還記得你判過的那個案子嗎?”
“十年前的?”孟子魏楞了一下,臉色有些茫然。接著聯想到他們剛剛還在談的話題,臉色立刻嚴肅了起來,“你說……那個特殊人物?”
“對。”薛達川微微點了點頭,神態沉穩
孟子魏的眼神閃爍了一下,在內心琢磨起來。那樁案子他是按照當時國家的慣用辦法做的,薛達川和柯洋都沒有對他表示過要特殊對待的態度。特殊人物雖然少見,也不是沒有,孟子魏做到了這麽高的位子,也接手過幾次,和薛達川在這方面也算有一份默契。但是在那件案子上,他卻不十分有把握,因為當時他慣例給薛達川打了個電話,想要問問他的看法,結果薛達川卻沒有接。
而後來,這個被判入獄的特殊人物更是史無前例地被假釋出獄了。孟子魏一直疑心這裡面有薛達川出的一份力,沒有他的首肯,那個沈晾能就這麽出來?現在薛達川又在他面前提起了這件事,這不僅讓孟子魏想多了一些。
沈晾出獄的時候,審理人不是孟子魏,而是另一個高級法官,和薛達川有幾分jiāoqíng。他出獄的消息沒有立刻給孟子魏知道,直到人出去了兩年多,孟子魏才收到了這個信息。當時他一邊震驚一邊疑惑,不知道薛達川這是想要gān什麽。
薛達川曾經的事孟子魏也聽說過,當時他也非常震驚。任誰的女兒被分屍都不可能安然無恙。薛達川當時幾乎像是隨時能去尋死,好在後來案子很快就破了,破的人還正巧是那個特殊人物沈晾。
孟子魏對這些特殊人物的感覺他自己也說不上來,有點兒像是面對佛鬼的感覺。明知道不存在吧,還是會去拜一拜,討個吉利。他審過的特殊人物的案子也不是一起兩起,但是對他們的能力當真沒有實感,對沈晾的能力更加覺得匪夷所思。但既然國家都成立了那麽一個部門了,他就寧可信其有。
當時他接到那樁案子的時候,覺得簡直是太玄幻了,如果一個人光憑幾句話就能讓人自殺,那豈不是整個國家都可以被他掌控了?但想到這些特殊人物的危險xing,他還是猶豫再三之下,和陪審團一商量,事先就將結果定下了。他以為薛達川同樣認為自己的女兒也是對方咒的,才會讓他就這麽投入特殊監獄。
孟子魏沒有去過特殊監獄,不代表他不知道那裡關的都是些什麽人、最終的下場會是如何。他畢竟將幾個人送進去過。孟子魏也算是個公正嚴明的大法官,要不是碰上這些用科學無法解釋的案子,他絕不會就那樣糙糙審判。這些人的案子有個共同點,那就是對他們有害的證據統統沒有法律依據。
他認為薛達川已經認定了沈晾是害死他女兒的元凶,只是沒想到後來沈晾竟然又出去了。如果沒有薛達川的默認,他怎麽能成為那個特例呢?
薛達川這個人,讓孟子魏很是敬佩。他的人生受到了那麽qiáng烈的衝擊,今後都沒有兒女再能為自己送終,他也沒有就此頹唐下去。沈晾斷出他女兒的案子之後,他反倒以更加qiáng烈的職業jīng神讓自己振作起來,眼看著沒幾年又能高升了。要是再一升,可就是頂尖的了。
孟子魏說:“我記得那樁案子。那個沈晾……”孟子魏說不下去了。因為他自己心裡其實也不能判定沈晾究竟有沒有罪。
薛達川說:“我覺得我們的立法還有漏dòng,需要填補這一塊的缺陷。”
孟子魏楞了一下,目光沉穩地向薛達川看去。他們都已經是五十歲的人了,看待很多事qíng不像小年輕那樣激進。年輕人也許看到社會的任何問題都會立刻說法律不完善,立法跟不上社會發展雲雲,但他們這樣的人卻已經知道,法律不可能時時隨著社會變更而引起的文化衝突頻繁地修正。這是法治社會確保社會穩固、法律不兒戲化的方式。社會上百分之□□十的衝突都會漸漸找到自己合適的方式解決,淹沒在進步的大cháo流中,法律的更新是必然的,卻不是必要的。它會尋找到合適的點進行自我的修改,但那必須得確保這等修改是在長時間觀察了社會變動不可逆轉的條件下而決定進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