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說,殺死張彩凌是沈英英授意任森gān的?”
“這事兒我做錯了,做錯了。我沒把彩凌知道多少的告訴英英,英英以為她會就這麽把我們的計劃給捅出去,就害怕了。這事兒是我做錯了……”
沈英英讓任森殺了張彩凌,開始感到了害怕。苗因也和她恐懼吳不生會從這件事上嗅到點什麽,因此提前確定了他們的計劃。她來找沈晾,是因為在當時沈晾成了她絕望和驚恐中的最後一道救命符。她想知道,自己究竟會有什麽樣的後果。沈英英這樣的女人不缺什麽,除非到了危機生命的關頭,她永遠不會來找沈晾。
沈英英第二日晚死在高鶚湖畔。和沈晾記載在他日記本上的時間一模一樣——比沈晾告訴她的時間晚了一小時四十分。
“你為什麽想殺吳不生?”王國問道。
苗因也摩挲著杯子,沉默了好一會兒。
“你為什麽要殺吳不生?”王國換了一個字,又問了一遍。
苗因也開口說:“我在這行做了太久了。看過太多家破人亡的。吳哥對我有恩,他進去之前,我一直忠心耿耿地跟著他,沒想過將來,沒想過等自己到了五十,就開始心軟起來。我有時候想我這種人得下地獄,但是在下地獄之前,有沒有什麽能做的呢?吳哥在外面的時候,答案就是沒有。後來他進去了,我突然覺得壓在頭上的一座大山消失了。那個時候啊,野心啊,善心啊,惡心啊,一起統統噴發出來。我想我都做到二把手的地位了,一把手走了,我就成了一把手,等我吞了吳哥的勢力,我就把所有跟著我的、跟著吳哥的都洗白了,把那些個毒品的販售渠道搗毀,全捐獻給你們這些警察當業績。這後面的都只是個構想,前面的卻是實打實的。沒想到我才bào露了自己的野心,吳哥就又出來了。有句話叫做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在他出來之後,前面的那點兒玩意兒反倒不重要了,我想來想去吳不生客觀評價就不是個好東西,是個毒瘤,當然我也不是,就看在他害死的百來條人命上,我殺了他,就是對那百來條人命最好的jiāo代了。”
苗因也嗤笑了一下,“老來善,要人命啊——一把年紀了,一面窩裡鬥,一面窩外鬥。提防著巒緒那個小崽子不說,還得提防你們這些警察東抓西捕的。累得很。”
王國說:“入獄這麽多天,你早gān嘛去了。早說還能幫助我們逮住吳不生,協助我們破案。”
“我這不是直到現在才知道我一直在吳哥面前就是個跳梁小醜麽。”苗因也向前靠了靠,把兩個手肘放在桌子上。他看著沈晾說,“我說了,他最大的目標就是你。當初任森死,不是我gān的,也不是英英gān的,是吳哥gān的。我回過神來想想,那時候已經是他給我敲的警鍾了,我還存有僥幸心理,想會不會是他把我和彩凌的關系當一回事,就當給我出氣來的。後來我發現,警告我也就是個順帶,他是想探探你。”
沈晾沒有說話,許多事qíng他自己心知肚明,也和旁輝通過氣。
王國想了想,又問:“沈裴是怎麽回事?”
苗因也突然笑了:“沈裴?那就是吳哥興起來想來試試你的一個小道具。巒緒那小子早在外面幫吳哥查到了他和你的關系,就想知道你對親人還有沒有感qíng。我們做事都差不多,有人上門來找麻煩了,不費那個事找最硬的,就挑軟的動手,家人啊,愛人啊,往往還沒動手呢,一說,硬點子就軟了。沈裴那小子,一肚子壞水,巒緒才一接觸,人就順杆爬,讓他做點違紀違法的事,他上手得比gān遵紀守法的活還要快。gān脆給了他一個廠,扔到我那條線上來了。就沒想到,你和吳哥一樣,對親人也狠心。”
王國下意識地看了沈晾一眼,沈晾面無表qíng。他用手指扣了扣桌面,對王國說:“給我一張紙,一支筆。”
王國楞了一下,對身旁的小李使了個眼色,小李立刻扭頭去拿。沈晾接過紙幣,放在桌子上,推了推眼鏡,開始問道:“十二月二十三日,你在哪個城市?”
在場的人都楞了一下。接著王國意識到沈晾開始使用他的能力了。苗因也坐在對面,幾乎也同一時間意識到他要做什麽。
“p市。”苗因也沒有選擇。他也不想沉默。
“從你的臥室到廚房,一共要走幾步?”
王國對這個問題有些茫然,然而苗因也卻更加出人意料地給出了答案:“二十一步。”
“你的……”
沈晾問完了。
他將眼鏡摘下來,漆黑的眼瞳變得大而深。近距離的王國能看到他太陽xué上突出的經脈,青色和紅色紋路非常明晰地bào露出來。沈晾的下顎到脖子都緊繃著,因為瘦,幾乎每一根血管都能投she出影子。
王國直覺xing地讓人將苗因也帶下去。
沈晾說:“讓他在四天之內……不,最好今天,給出吳不生所有的犯罪資料……所有的。”
王國睜大眼睛,肅然道:“你看到什麽了?他說的全是真話?”
“……他很慌亂,他知道自己即將被吳不生殺死……他在後悔……他會被捅破氣管……”沈晾大睜著雙眼,仿佛因為竭力壓抑而臉色漲紅。接著他一個字都蹦不出來了。
王國瞪大眼睛看著他,好半晌,他不確定地說:“你……知道被預測人心裡在想什麽?”
沈晾的臉色“唰”地青白。他幾乎是含著一種惡意盯了王國一會兒,在王國困惑的目光下猛地起身離開了房間。
第80章 CHAPTER.78
9點的醫院已經幾乎沒有探望病人的人了。沈晾走進醫院的時候,走道裡十分安靜,連樓道上的燈也滅了一半。他的臉色在燈光的映照下有些蒼白,冷不防一看,像是個遊魂。他上樓之後,來到旁輝的病房門口,看了兩眼守在門邊的刑警。兩個刑警被他看得冷汗直冒,深深覺得這不是個好差事。
沈晾推開門走了進去,讓外面兩個守門的好一會兒才恢復正常的心跳。
旁輝已經躺下了。他這兩天非常乖順,積極配合治療,早睡早起。他側靠在chuáng上,面朝著窗戶。屋裡只有他頭頂的一盞燈亮著。
沈晾一進門就看了一眼靠在牆邊的李陌。李陌的非常警覺,沈晾打開門的時候他睜了睜眼,見到是沈晾,他只是冷冷看了他一會兒。沈晾和他對視了一眼也沒有多理會他,徑自走到旁輝的chuáng邊。旁輝閉著眼睛,看到沈晾來了,他睜開眼衝他微笑了一下。
“你怎麽才回來?”李陌說,“晚上睡哪。”
沈晾沒搭理他,拿了chuáng頭櫃的一個臉盆就走進了洗手間。李陌明白了,看樣子他是一直給旁輝守夜的。但是這該睡哪兒呢。
整個病房裡只有旁輝一張chuáng,一旁有個小的陪護椅,展開來可以躺一個人,除了這就是一張木凳,沒有別的了。旁輝的所有櫃子,他都事先檢查過,有薄毯,沒有睡袋。
沈晾在李陌眼裡就是個特別危險的人物,可能因為任何原因殺人,因此他必須寸步不離地跟著沈晾。這是他來之前就確定好的。這個病房周圍雖然有許多警察看著,但是病房裡的卻沒有人,他要是離開了,沈晾會不會對旁輝下毒手?
想到旁輝白天的話,李陌忍不住瞪了好幾眼旁輝,心裡有點兒複雜。沈晾洗漱出來了,他端出了盆子,旁輝就坐了起來。沈晾遞給他一塊毛巾,他說洗刷過了。接著李陌看到沈晾蹲了下去,不禁探了探頭,吃驚地看到沈晾在旁輝洗腳。
“燙不燙?”
“不燙。”
他們簡單地對話了一句,沈晾便給旁輝洗了五分鍾的腳。然後他倒了水,又出來,幫旁輝拉上了窗戶,又拉上了簾子。
李陌忍不住說了一句:“我要看到你。”
沈晾的手頓了一下,沒有繼續拉簾子,保持了一半遮上的狀態。李陌看到他的影子在那頭脫了幾件衣服,蓋在旁輝的身上,然後就那麽躺在了旁輝身邊。李陌愣了一下,差一點要站起來看看他到底是搗鼓什麽鬼名堂,就看到旁輝抬手將燈關了,他們的影子就看不見了。
李陌忍了忍,雖然沈晾在他這兒不該有隱私,但是還是要尊重旁輝的。也沒見旁輝呼救,他好歹是坐住了。
沈晾仿佛壓根兒沒有注意到李陌這個人,他躺下之後窩進了旁輝的懷裡,旁輝的體溫比他高,他就算是剛洗了腳,腳還是冰涼的。但是旁輝的整個人都是熱乎乎的。
沈晾抓緊了旁輝的手,閉上眼睛,將下巴靠在旁輝的鎖骨上。
在旁輝住院的前幾天,沈晾為了不碰到旁輝的傷口,一直睡在李陌坐的那個折疊凳上。後來旁輝的傷好些了,可以自己動了,沈晾就被招呼過去和他一起睡。這麽多天,沈晾有需要都去王國的宿舍裡折騰,居然一次也沒回過家。
李陌盡管知道這旁輝對他的任務人感qíng深,卻沒想到能深到這個地步。兩個人同睡一張病chuáng,這還像話嗎?
李陌的心裡湧起了驚濤駭làng,有了個驚世駭俗的想法卻就是壓抑著自己不往下猜。他心裡湧起了好幾個“難怪”,覺得之前難以理解的一切都有了解釋。
李陌膽戰心地等了兩三個小時,也沒有等到沈晾和旁輝做出什麽更多的異動,兩人甚至連身都沒有翻一個。十二點之後,李陌也漸漸地靠著牆睡著了。
第二天一大早,旁輝是第一個醒的。他看了看一直緊緊抓著他的手的沈晾,有些無奈地拍拍他的臉頰輕聲叫:“阿晾,阿晾。”
他一出聲,李陌就醒了。李陌聽到那頭棉被摩擦的聲音響動了一會兒,接著旁輝又無奈地開口了:“阿晾,一會兒醫生該來查房了。”
沈晾終於把深深埋在被子裡的頭伸了出來,帶著一種厭煩的神色不定焦地望了旁輝一眼。旁輝被他這一眼看中,又極為鮮明地感受到背後投she在他們身上的視線,胸口不禁湧起一股衝動。他低頭捉住了沈晾的雙唇,吻得他茫然了好一會兒,連起chuáng氣都丟到了一邊。旁輝刻意放低了聲音,沈晾有點兒遲鈍的舌頭漸漸反應了過來,反客為主地狠狠糾纏了旁輝一下。旁輝的呼吸都急促起來了,沈晾卻突然起身下chuáng了。
他上chuáng的時候是光著腿的,下chuáng的時候還光著腿,直接踩著旁輝的鞋子晃進了廁所。旁輝覺得自己的鼻子有點兒癢,想到那道刺人的視線,他拉開簾子給李陌非常自然地打了個招呼:“早啊。”
李陌覺得自己受到的衝擊有點大。
要是這是大夏天的,兩個大老爺們穿著褲衩躺在一張涼席上也不算什麽,但是現在是冬天,地點是病房,兩個人的關系才剛剛被李陌體悟出一點兒什麽來。
旁輝仿佛沒有意識到任何不對勁,他喊了一聲:“阿晾,你出來穿好衣服再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