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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厄運纏身》第28頁
沈晾聽完王國的話,依舊沒有什麽qiáng烈的反應,他冷淡地說:“我今天不出門。”
王國似乎楞了一下。
沈晾說:“找到那個人不需要多久,之前沒有找我,是因為我還沒有解除危險吧?”
王國有些為難也有些尷尬地說:“這事兒多少得避避你,那也是為你好,你本來就是因為吳不生入獄的,沈英英的案子你要是牽扯過多,解除令還不一定下得來。”
沈晾輕描淡寫地又“嗯”了一聲。
王國歎了口氣說:“我也想用你,可是在沈英英這件案子上,用你的風險太大了,你對吳不生的仇不死不休,如果中央發現你在涉入這個案子,讓你收手,你會收嗎?”
沈晾沒有回答。
“況且,不僅我,旁輝和楊平飛都會受到牽連。我和旁輝當年把你弄出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旁輝算是把自己一輩子都壓在你身上了。你在其他案子上對警局避之不及,碰上吳不生的案子,不叫你都能來,我這能放心用你嗎,”王國歎了口氣,“現在倒好,叫你了反倒不來了。”
沈晾開口說了一句:“再說。”接著掛了電話。王國聽著那頭“嘟嘟”聲,徹底沒了脾氣。沈晾這人就是這麽怪,他打從十年前就該知道了。哪怕沈晾在監獄裡“整頓”了半年,又和旁輝住了八年多,他和正常人的距離還是很遠。沈晾到底會不會參與到這個案子裡,王國並不能確定,然而眼下沒了沈晾,這案子還真陷入了僵滯狀態。
死去的人沒有留下太多有用的信息,除了證明了他的身份是個社會盲流、出入過三次監獄外,暫時沒有更多的線索了。而逮捕的那個沈英英的“朋友”,依舊在拘留室裡,享受警局提供的一日三餐。那個人是沈英英圈子裡的人,類似其保鏢抑或愛慕者的角色。然而王國弄不清楚他究竟是沈英英的人還是吳不生的人。此人對其他三緘其口,唯有一點供認不諱,那就是他的確“教訓”了當時沈英英玩牌時鬧不愉快的那個女人,但他沒有承認自己殺害了那個女人,而警方也沒有證據表明就是他殺害了那個女人並且拋屍。
當時的那具無名女屍,身上沒有留下過多的證據,她在河道裡被泡得腫脹,手指和面部等一切可能獲得其身份的表面特征都被削掉抹除,幾乎失去了所有能夠辨認的信息。但王國做刑偵這麽多年,還是有些本事的。他沿著河道一路向上,辨認附近的道路匯流,動用了十條警犬,最終確定了那具女屍的身份。女xing名叫張彩凌,如沈晾所透露的信息,她是吳不生徒弟的老婆。這個老婆並不是其真正登記的妻子,而是長久與其維持xing關系者。他們這類的人通常不願將自己和某個女人徹底聯系起來,而這個張彩凌,卻是目前為止和吳不生的徒弟關系最穩定持久的一個,因此也成了其名義上的“老婆”。
王國當年調查吳不生的時候,調查過他的所有人際關系,但他卻幾乎沒有調查過他的這個“徒弟”,即張彩凌的“丈夫”苗因也。苗因也非常低調,似乎只是吳不生人際圈裡的一個不起眼的角色,但是這件事卻偏偏出在了這個人身上。既然沈英英的“朋友”,那個被拘留在警局的挖不出什麽有用的信息,王國就只能從苗因也身上出發了。李亮青和夏藍的案子一結束,王國就給人下了指令,把苗因也找到帶過來。
但是苗因也的行蹤卻和吳不生一樣難以捕捉,王國找到現在,剛剛得知人飛出國了,他一時也無計可施,得知沈晾解除了危險,他立刻一個電話打給了沈晾,然而沈晾的反應卻出乎了他意料。
王國想也許是沈晾之前的表現太過正常了,正常到他都以為沈晾是個非常配合的正常假釋犯,才會指望沈晾在解除危險之後還乖乖配合他辦案。說不定沈晾這個怪人現在不想摻和進這個案子了,說不準他有了好的結果之後就不想繼續糾纏於陳年舊怨了?
王國只是揣摩了一小會兒就作罷了。對沈晾的心思猜得最準的是旁輝,等旁輝回來問問他,就算沈晾不想參與,也能被旁輝說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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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晾將電話掛了之後走進房門翻譯了三十分鍾的文稿,接著他忽然停下打字,穿上外套,拿著鑰匙離開了房子。
沈晾的這把鑰匙很少用,因為他要出門旁輝必定陪同。沈晾手裡的鑰匙簡直和新的一樣。他走之前看了一眼被他放到餐桌上的旁輝留下的紙條,然後gān淨利落地關上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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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輝穿著特警警服站在圓桌的首席匯報他之前撰寫的關於沈晾的監視匯報。這篇報告他寫了三天,極盡所能地遣詞造句,為了盡可能地在串聯沈晾的八年所做的一切的過程中優化沈晾在旁人心中的印象以及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證明中央的這個決策是正確的。他的旁邊最首位的兩個位置上坐著這個特殊部門的最高領導人以及他目前的長官。旁輝談完沈晾最近的動向之後,他目前的長官開口了:“有意見的同志可以現在提出問題。”
旁輝還有一年的監視期,這一點是眾所周知的,在這一年裡,如果沈晾有任何出格的舉動,越過危險線太多,他依舊可能被打回原形。但是這條“危險線”卻比原來的那條嚴格的線寬松太多了。
此刻有一個警員忽然報告說:“報告,我有問題。”
旁輝聽到聲音時心裡就“咯噔”了一下,他抬起頭看見了李陌那張臉。
李陌說:“沈晾之前的罪行,算是澄清了嗎?我認為,如果無法徹底證明其與之前的案子無關,他的危險xing依舊是存在的,十年的期限太過短暫了,他在旁警官的庇護下,可以繞過很多監視官的監視。”
旁輝鎮定地看著李陌,這個當初對他最為親和的同僚,目光裡閃過了一絲冷意。“你不能懷疑我作為一個軍人的誠實!”
旁輝的憤怒讓他像是一頭面對敵人的雄獅,他只是冷靜得對視,甚至沒有露出自己的獠牙,就讓李陌發不出聲來。旁輝肩上的榮譽太多了。而在他接手沈晾之前,他和沈晾沒有任何jiāo集。如果說旁輝如今的回報因為八年的相處而有所偏見的話,他之前押上自己所有的榮譽甚至xing命擔保沈晾的決定除了正直沒有任何理由能夠解釋。
“好了好了,小李坐下吧。沈晾之前的案子的確還不能確切地下一個定論,但只要有證據證明他可能是無辜的,他就不能被百分之一百定罪,我們不是一個專治的國家,真相還沒弄清楚,就治一個人的罪,這是不行的。”
“報告,就算沈晾沒有犯罪,他的危險xing還是太大了,擺著這麽個不定時炸彈在民眾中間,等問題真正發生了,恐怕來不及,”另一個警員起立說,“部隊和警隊的任務之一是防患與未然,這是為了國家利益和人民安全考慮。”這句話幾乎是所有人的心聲,此刻連兩個長官都沉默了一會兒。
“小鍾啊……”
“我建議將沈晾控制在特定的區域裡,盡量減少他和人接觸的機會,這在不完全限制他自由的條件下,盡可能減少了他的影響力。對其他的同樣類型的人,我們也可以這麽處理。”那位警員說。
旁輝的目光落在坐在一側的楊平飛身上。楊平飛作為聯絡人,同樣需要參加這個會議。但他此刻目光卻微微下垂,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在一片沉默中,范廷燁忽然發聲了:“報告。我是沈晾之前的負責人,我想說兩句。”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
范廷燁說:“我在觀察監視沈晾期間,同樣跟進過他所經手的案子。沈晾處理的幾乎都是凶殺案或者造成損失或傷亡面積較大的惡xing案件。我谘詢過他曾經見過的心理醫生、他的老師、他的同學以及他的同事。他們的意見都非常一致,認為沈晾這個人雖然看似古怪,但是不存在bào力傾向。曾經教導過他心理學的教授認為他存在偏執xing格,我結合之後他的職業發展來看,認為他的偏執是對正確的事物以及正義的偏執。事實上他參與的很多案子都有可能把他列為嫌疑人,但是沈晾一直沒有用更巧妙的方式避開,從這個角度上,我認為他沒有存在危害社會而通過警察隊伍抹除自己犯罪事實的現象。並且,我還有一件事實在文書轉jiāo報告上未曾匯報。”
范廷燁猶豫了一下,接著在旁輝有些詫異的表qíng下開口了,“我的監視在後期是失職的。沈晾沒有發現我的行蹤,但卻知道了我的存在,並且得知了我的姓名與身份。在入獄前他向我求助,希望我能夠幫助他。我沒有協助他。但是——如果他在那之前以任何方式聯系並接近我,我都可能選擇與他變成如今旁輝和沈晾的‘朋友’關系,以便於更好地接觸此人的內心和掩蓋身份。在座的幾乎大多數都與自己的任務人見過面,也有人選擇短期結jiāo的方式進行監視,只是未曾達到旁警官的時長和bào露度。選擇和監視人成為朋友,對沈晾來說,將會在後期庭審上成為qiáng有力的幫助——監視人如果出庭作證,就必須考慮任務人的異常與特殊xing,沈晾幾乎不可能入獄。”
范廷燁深深吸了一口氣。他的話讓其他人一時都無法繼續接口。范廷燁是沈晾入獄前的負責人,他的權威xing比在座的其他警員都要高一些。他不惜承認自己工作失誤,也將此事在此說出,眾人都有些目瞪口呆。
“沈晾沒有作案的動機。如果非得讓他成為多起凶殺案的凶手,他對殺害對象的選擇就毫無邏輯,大量的殺人方式和他務必“破案揭穿自己”的行為反倒能證明他的確存在jīng神問題。這一點同樣可以成為他的辯護方向。但是律師沒有利用任何有利於他的辯護方式對其進行辯護,暫且不論沈晾是否確實犯罪,在無確鑿鐵證的qíng況下將嫌疑人落罪,毫無法制可言。”
范廷燁說這番話的時候,嘴唇都緊張得有些發白。在領導面前直言法制問題,還坦白了自己最大的失職,是一件十分需要勇氣和膽量的事。旁輝不知道范廷燁選擇了隱瞞,為何卻在此時選擇了坦白。
范廷燁說完之後,最高長官揮手示意幾人落座,然後開口了:“你的問題我已經意識到了。對於沈晾這個人,我個人覺得還是按照原定決定不變。旁輝繼續觀察沈晾一年,這一年你需要更加密切地關注沈晾這個人。如果有能夠證明他無罪的證據,就給我找出來。他要是無辜的,國家就用他。我們沒開過先河,你已經給我們開了一條先河了,看看你能不能給我們開出第二條。”
旁輝握緊了拳頭,手背上的青筋都激動得凸了出來。
“但是一樣的,要是沈晾在之後出了任何問題,證明其有罪,他都不可能再離開監獄。我不會給你第二次把他挖出來的機會。”最高長官的雙眼盯著旁輝,讓旁輝感到一陣龐大的壓力落在了他頭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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