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翎……”我深深的將臉埋在他胸前,感受到他微微顫抖的雙臂緊緊環住我,仿佛要保存最後一絲余溫。
“來生,做夜翎的妻可好?”他啞了聲,仿佛透著一道深深的痕跡。
我緊抿著唇,卻沒有答他,而他等不到我的回應,有些哀切的喚了聲:“未央……”
“我叫轅慕雪。”在他將要松開我那一刻,我才緩緩開口。
他身子一顫,我繼續道:“下輩子,請認定我的名字,轅慕雪。”
*****
火光衝天,照得夜空亮如白晝,濃煙滾滾,擁簇著天闕之暗。
我與紫衣站在一丈之外,看著禦書房的大火,滾滾而起,火光將黑夜吞噬。
萬千寵愛在一身(1)
殺聲漸褪,隱隱聽見遠處傳來勝利的歡呼聲,紫衣還沒來得及興奮,我便已奔向九門之首的玄風門。我知道,大軍入城,必由此處而入。
一路奔跑,腳下皆是慘烈之景。
隨著我逐漸bī近,更大的號角隆隆聲傳來,我的心qíng愈發的激動。
宮闕之上,火光瀲灩奪目,猩紅如血。
我的步伐倏然停住,緊咬著下唇,看著千軍萬馬就在我的眼前,雪域鳶軍的旗幟高高飄揚,劍戟森森,宮闕撼動。
為首那匹棕紅色的駿馬之上,一個男子風氅獵獵迎風,戰甲耀眼炫目。
他回來了,終於回來了!
一個翩然的白色身影不知何時已從我身後擦過,她的手中捧著明huáng色的繡金祥雲龍袍,一步一步的走向夜鳶。
夜鳶翻身下馬,華蓮聖女於他跟前跪下,用儼雅溫婉的聲音說:“恭迎新王入宮。”
後面黑壓壓的軍隊亦跪下,戰甲發出鏗鏘有力的jiāo擊聲,渾厚如虹的聲音一波一波的撼動著整個宮闕,直達九霄。
“恭迎新王入宮!”
“王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響徹雲霄的聲音撼動著心扉,深深的注視著那個男人,鬢如絲,眉如墨,瞳如火,唇如鋒。多少次夢中似乎重複的憶起,今終於真真實實的出現在我的面前,眼眶不由一陣酸澀。
夜鳶越過跪地相迎的華蓮聖女,一步一步朝我走來,那份氣勢儼然是一個王者。冷峻的側臉如被雕琢,不著喜怒,意態從容。
“慕雪。”他出聲喚我,慕雪,當著千軍萬馬的面,喊我慕雪。
隱忍多時的淚水不禁滾落,我提步迎向那個緩緩朝我走來的男人,撲進他的懷中。
他緊緊擁著我說:“我回來了。”
臉頰貼在他那冰涼的胄甲之上,無聲的點頭,淚水無止境的滾落。
“慕雪一直在,等你回來。”
此時,我不再自稱未央,而是慕雪。
我要在他面前做轅慕雪,因為,還有更重要的事要等著我去做。
夜宣雖已一敗塗地,任我刮殺。
可是還有一個人,並沒有受到他該有的報應,依舊不可一世坐擁著他的天下。
該討回來的東西,轅慕雪一樣都不會落下。
**********
殺戮才剛剛開始,流血遠沒有結束。
當夜新王夜翎被火困燒在禦書房,火滅之時得到的只是一具燒焦的屍體。
夜鳶下令,夜翎謀奪王位,挾持先王,故焚盡屍首,挫骨揚灰。
漣漪太妃聞夜翎死訊,悲痛之余,撞牆自盡,血濺北華殿。
夜宣一病不起,莫攸然當即入殿診斷,不出一刻鍾先王已薨。
夜翎王后蘇翡翠貶為庶人,終身不得歸天龍城。
長公主夜綰涉嫌謀害鳶王妃之子,革公主名號,廢為庶人。
參與夜翎謀逆者,上至王公貴胄,下至大小官員,誅連九族。
於民間散播謠言,造謠生事者,發配邊疆。
匿藏亂黨,妄議新王,擾亂朝堂,斬立決。
此次九門宮變受牽連獲罪處斬者不計其數,絲毫不留任何的轉寰余地,那滿城的風言風語也因新王夜鳶之鐵腕與殘殺逐漸平息,最後隱遁的毫無聲息。滿朝文武傾軋間已去了一半,新王張榜,網羅民間有才之士出仕朝廷。
北國元豐十八年十月初十七,夜鳶登基為王,改年號為夙華。
萬千寵愛在一身(2)
本章改名為:萬千寵愛在一身——
是夜,我從夢中驚醒,一雙手臂將我攬入懷中,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撫著我那微微透汗的脊背。
我倚靠在他堅實的胸膛前,聽著那qiáng勁的心跳一聲一聲的跳動,我的手緊緊撰著他的襟領,低聲喃道:“我夢見孩子了……他在怪我,為何沒有好好保護他……他在怪我……”
“慕雪,別怕,是夢。”他的聲音很低沉,語氣有說不盡的柔和:“孩子,我們還會有的。”
我依舊緊緊撰著他的襟領,拳頭泛白,身軀微微有些顫抖。“不一樣了,不一樣了……如今的你是王,你有整個北國,你權勢滔天,你還有后宮三千,你有……”我的聲音逐漸低微,最後將話語隱遁在唇中。
只聽頭頂傳來一聲微弱的歎息聲,緊擁著我的那雙手臂突然松開了,身上的倚靠忽然間消失。我有些不知所措,正想要抓住他,卻感覺身子一空,我已被他打橫抱起。
怔怔的看著他那幽深的目光,我緊緊的攀上他的項頸,也不知他想要做什麽,只能迷茫的看著他。
他一語不發的摟著我穿過重重鵝huáng輕紗,越過余煙嫋嫋的金鼎,最後邁步出了寢宮大門。
涼慡的秋風猛然chuī打在我隻穿了一件單薄的錦紗寢衣的身子上,輕寒漸起。看著他那張喜怒不形於色的側臉,依舊是那樣冷硬。他與我一樣,隻著了一件明huáng寢衣,甚至赤足而行。
守在宮外的侍衛們一見王上這般模樣,不禁瞪大了眼睛,連行禮似乎已然忘記。
最先反映過來的是紫衣,她曖昧的眼神溜過我,隨即跪地喊道:“參見王上。”此語一出,身後幾名侍衛連連回神,一同拜倒。
攀附在他頸上的手緊了緊,頭輕靠在他肩窩上,感受到他溫暖的體溫,身上的寒氣漸去。他不說話,只是摟著我,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出宮門。我也不說話,放心的靠在他懷中,把一切jiāo給他。
月上中天,更漏聲遲,夜靜無聲。
宮闕高牆深深蜿蜒,紫陌大道被月光映的朦朧如幻。
一路上來往巡視的侍衛見這樣的我們,皆是一愣,隨即立於一旁行禮。
原本一直被夢魘纏身,心緒紊亂的我不禁笑了出聲,他問:“笑什麽?”
我仍舊輕笑,回答:“一介天子,竟赤足摟著一個女子赤足行走於宮廷,奴才們該笑話了。”
他那冷峻的臉上也閃過絲絲笑意:“那就由他們笑去。”
“明宮中可要盛傳慕雪是妲己惑主呢。”我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
“誰敢。”兩字一吐,有著不怒則威的冷意。
“口上不說,背地裡要說的。”
倏然間,他沉默了。片刻後,緊抿的嘴角再次泛起絕美的弧度:“那朕便甘願做妲己的紂王。”
我一愣,從未想過夜鳶會在我面前說出這樣的話來,一時間竟已無言,只能安靜的靠在他肩上。心底五味參雜,低聲輕吟:“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
他摟著我的雙臂緊了緊,亦輕聲道:“夜鳶亦是。”
萬千寵愛在一身(3)
也不知走了多久,他才輕輕將我放下,赤著的足踩在冰涼的地面上令我微微一顫,更為震驚的是,夜鳶他帶我來到百官的朝堂之上,望那璀璨奪目的殿堂我奇怪的問:“王上帶我來這做甚?”
他挽著我的手一步一步踏入朝堂,我心裡雖然疑惑,卻也是尾隨著他走進,我們的腳步聲都很輕。置身於這莊嚴高貴的朝堂,突然覺得這有一種神聖不可侵犯的莊嚴。
他不說話,仍舊牽著我的手,一步一步走上金階,眼看那龍座離我越來越近,我立刻停住的步伐,不再前行。
“夜鳶……”我一時亂了方寸,掙扎開他的手,有些不安與慌張皆透露在臉上。
“朝堂天龍之氣最盛之地,你夜夜被夢魘纏身,若吸取了月神聖的jīng華之氣,後定能擺脫夢魘。”他倒是率先坐在那張天子之龍座,然後朝我伸出了手,嘴角仍舊掛著淡淡的笑意:“過來。”
震驚的看著他伸在我面前的手,他真的要我陪他坐在龍座上?不行,於理不合。
看出了我的猶豫,他隻道:“怕什麽?這裡沒有旁人,朕只是想慕雪能陪朕一起坐擁北國江山,睥睨天下。”
信念一動,我qíng不自禁的伸出我的左右與他的右手jiāo握,一步,兩步,三步,輕輕旋身,在他的身邊坐下。
在他身邊望著朝堂之下,皆在我們腳底,我知道,從這一刻起,我已經擁有了一切。
“你說朕有整個北國,但是慕雪在朕心中的地位與北國一樣重。你說朕權勢滔天,但是朕卻永遠不會將你推開。而后宮三千……”他的聲音頓了頓,我的呼吸一窒,心跳漏了幾拍。
他凝視朝堂的目光緩緩轉至我臉上,深邃的眸中透著卻攝人奪目般傲然:“那朕,空設后宮便是。”
淡淡一句話,那樣雲淡風輕,卻直撞入心湖,傾覆了神魂。
他的目光是那樣懇切,我的心中卻是dàng出更大的波瀾,從來沒有想過,人人口中那個殺戮甚重,冷血無qíng的帝王會對我說出這樣一番話來。是真qíng,是假意?還是一次因心動脫口而出的承諾?
他俯身,我閉眼,隻覺他溫熱的唇落在我的眼簾之上,我的眼角卻溢出了淚水。好久,好久,沒有感受到這久違的心動,被人捧在手心裡呵護的感覺。
我一直以為,這個世上,只有大哥一人是真心疼我的。
卻不知,在北國的朝堂龍椅上,我又遇見了一個這樣的男子。
可是,他會是第二個大哥嗎?
萬千寵愛在一身(4)
次我在一聲聲‘萬歲,萬歲,萬萬歲’的高呼中醒來,惺忪的眼睛在四周流轉了片刻,猛然彈身而起。才憶起昨夜我與夜鳶並未歸寢宮,而是在朝堂後的偏堂入睡。
我暗叫糟糕,竟睡過了頭,萬一讓朝臣們看到我以女子的身份出現在朝,那可是犯了宮規的。
掀開蓋在身上的棉錦,赤著足跳下榻,披散著的秀發垂腰,散散瀉在胸前。我輕手輕腳的朝前走,將隱約聽見朝堂傳來夜鳶那威嚴冷漠的聲音,此刻的我也顧不得擔憂,隻想看看夜鳶在朝堂之上的風姿,故而躡手躡腳的一路前行,然後悄悄躲在一扇隔絕了朝堂與後堂的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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