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外風chuī海立,驟玉襲滿衣淌。
湖海水漲,雷聲鏗鏘,我盯著風白羽那一身飄逸的白衣,失神良久。
踏著逐流的水波,我朝他走去,可走了幾步卻又頓住了步伐。不,應該不會是他,只是背影熟悉而已,我夢中出現的人一定是莫攸然。也許是昨夜被風白羽一陣輕佻的動作才害得我走哪都想到那一幕,所以將夢中人當他了,一定是這樣。
想到這,我不禁露出了坦然安心的笑容,卻見一直撐著傘毫無留戀朝前走的風白羽突然轉身,傾灑在傘上而四處彈滴的雨水珠劃出一圈完美的弧度。他的眸在雨水紛紛之下顯得有些迷離不清……不對,是我的眼眶中已經浸滿了雨水,看著他所以才迷離不清,他的眼神一直是犀利如撒旦,就算在暗夜中也是熠熠閃光的,但是今日的他似乎不同。或許是因他著了一身gān淨的白袍,所以隱藏了他身上那抹邪氣,取而代之的卻是那出塵的風雅,那份孤傲的氣質與莫攸然竟出奇的相似。
他不會就是莫攸然吧!
這個想法闖入腦海中竟讓我嚇了一跳,同時也在嘲笑自己的多疑。
莫攸然,不會在雪夜中那樣侮rǔ一個女人。
莫攸然,不會自相矛盾的將我擄來。
莫攸然,更不會背叛與姐姐之間的愛qíng。
“看來,你真是愛上我了。”風白羽站在原地回視著我的眸,玩味的說,有幾個字眼被嘩嘩的大雨之聲而吞噬。
聞他此言才發覺,我一直站在雨中,目光含笑而深深凝望著他。這樣的我,確實會被他誤會吧。況且這個風白羽還是個極度自戀博愛濫qíng的風流男子,他的思想與常人的思想就是不一樣。同時,我更加堅定了剛才那個荒謬的理論,夢中人根本不是風白羽,更不可能會是他。
“風樓主,你很有自信嘛。”我莞爾一笑,彎下身子將滾落在地的紙傘撿了起,遮去頭頂那嘩嘩大雨。再提起衣袂將臉上的殘珠拭了去,碎發凌亂的散落在我的耳邊。
他唇邊勾勒出一個淺淺的弧度,依舊站在原地凝望著我,飛濺的雨滴沾在他潔白的衣角,有幾點泥沾在其上,就像一幅絕美的畫滴上了墨汁,是敗筆。
“如果你來此是要同我說嵐的事,那便放棄吧。你說過,你非善心之人,對於嵐,你只是出於同qíng。而白樓的可憐人卻不止嵐一人,你有多少同qíng可以給予?”
“未央從來不輕易同qíng他人。唯獨嵐,他只是個孩子,世間最純真的莫非是純真無邪的孩子,唯有他們的心才是最gān淨最無雜念的。你我已經沒有所謂的純真了,所以,請不要再扼殺一個孩子的純真。若一個孩子從小就喪失了所謂的純真,那他的人生將會毫無色彩。”
我們兩人之間那短暫的對話,成就了現在這一片沉寂,我們相對無言。此時他的眸光是慘淡無光的,雙唇緊抿,似乎在思考著什麽事。那黯淡的瞳似乎藏著回憶與傷痛,我從來不知道,如風白羽這樣一個殘忍無qíng的男子也會有傷痛。
“你若喜歡嵐,那我就將他給你好好調教。”他眼中那一閃即逝的光芒消失了,執著傘黯然轉身,不知何時,岸邊已經有了一條小船,船上有名批著蓑衣的……應該是名女子。風白羽就是風白羽,走到哪都有女人跟著,就連他的船家都是名女子。
我對著他那雪白的背影喊:“風白羽,謝謝。”
他的沒有回應我任何,依舊如常的朝前走著。船上的姑娘恭敬的朝他行了個禮,再請他上船。在風雨間,那串串雨珠將我的視線一點一點的模糊,小船的離去,他那白衣飄飄的身影也漸漸遠去,我的心突然一陣疼痛。我用力捂上自己的胸口,一聲悶哼由口中傳出。
為什麽,我的心突然痛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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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了‘浣水居’,晚冬的寒風將濕漉漉的身子chuī的涼颼颼直打哆嗦。雨勢依舊不減,如瀑飛泄。站在石階前的落見我回來也不顧此時漫天的大雨衝了出來,她滿臉的雨珠覆上她憂慮的臉頰,“姑娘,怎麽樣?”
聽她的聲音有些顫抖,我將手中的傘朝她靠了靠,為她遮去些許的雨水:“風白羽將嵐給我了。”
落的眼底閃過那抹不可思議,單手捂著自己的唇避免呼喊出聲。片刻後她才平複了她那激動的心qíng,雙膝一彎便要跪下,我立刻托住她的雙手:“你這是做什麽,我可比你小。”
她見我含笑的表qíng,不禁動容,真誠無比的朝我感激一笑:“姑娘不僅是嵐的恩人更是落的恩人,從今日起,落這條賤命……”
聽到這裡我忙打斷:“不要亂許承諾,你的命是白樓的,若你今後聽命於我便是背叛風白羽。以風白羽殘忍的xing格來看,背叛他的下場就如那夜的如月,那是對女子最大的侮rǔ。”一說起風白羽,我的心中便閃現無名的怒氣。
我一直都認為,人可以殘忍無qíng,但是不能踐踏一個人的尊嚴。
落的聲音卡在喉嚨裡,支支唔唔的不知該說些什麽。提起風白羽,她的神色中有些散亂與驚恐,可見風白羽所做殘忍之事不止這一件。
為了緩和現在異常的氣氛,我握著她冰涼的手心,朝她撒嬌:“落姐姐,我很冷。”
她先是被我一聲‘落姐姐’怔住,隨後恍然回神,敲了敲自己的腦袋:“我都忘了,你全身早已濕透。”面露愧色的牽我進屋,隨手將門掩上,衝至花梨廚邊急急的取出一套gān淨的衣裳:“姑娘你快換下那身衣,不然得染上風寒了。”
隨xing將腰間綠陵綢帶扯開,腿去貼身包裹著的外衣,笑著說:“落姐姐,以後就叫我未央吧。”
她怔了怔,猶豫半晌才點頭而應,生疏的喚了句:“未央。”
還不知要被關在白樓多久,指不定一待還得待上半年,與其讓落與我有身份之疏,何不與她擯去身份同為朋友。這樣既可以免去一些束縛,更可以從她口中套出一些不能對我說的話。
伸手繞至背後去解身上僅剩的裹衣,夠了好幾次卻沒夠上,落抿唇一笑,掰過我的身子親自為我解開。
我乖乖的站在原地望著掩著的門卻沒有上栓,興許是落一急便臉門都沒顧上了。但是這門——我可是在換衣裳呢,萬一此時闖個男人進來……想到此我便啟口yù提醒,門卻被一雙手用力推開,發出‘咯吱’一聲。
嵐興衝衝的邁進門,口中喊著:“姐姐……聽說樓主將我給了……”他的話音猛然頓住,卡在咽喉之中,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口盯著我……的胸……
我所擔心的事果然發生了,那瞬間的怔愣,立刻雙手護胸,轉身yù躲到落的身後去。卻聽見一聲鬼哭láng嚎的尖叫令我的動作停住,疑惑的與落同時朝那個一邊尖叫一邊逃似的向外衝的嵐望去。
我頓時有些傻眼,蹙眉望著落,無奈的一聲歎息:“好像,吃虧的是我吧?”
落的臉頰抽了抽,終是忍不住的爆笑出聲,口齒不清的說著:“都怨我,沒,沒關好門……”
第三章
第四章:夜闌傾心縱qíngyù
熏葉氣,翠橫空。西風留舊寒,風來波浩渺。
天氣漸暖,煦和的暖日衝破重重雲層劃出,散發絢爛的光暈。
我坐在屋前石階上望那生出新芽的禿樹,似為其點綴了一層生機,將院落襯得更加安逸祥和。
自上回在渡口與風白羽分別至今快有一個月,讓我記憶最深刻的便是那日嵐的突然闖入,當時我還在想,該如何面對嵐,或者能同他說些什麽才能釋去那尷尬。誰知,嵐自那以後一連五日都沒再進入浣水居,聽落說,他出於害羞而不敢前來見我。聽到這,先前的尷尬瞬間消逝的無影無蹤,他畢竟還是個孩子。
於是,親自去慰撫他,想讓他放寬心別太介意。沒想到他竟閉門不見,其後我只能一腳踹其門,扯著他軟硬兼施的說了好大一番道理,他才得以釋懷。
撐著頭,瞅著溫和的日,長歎一聲。何時莫攸然才能知道我被禁在白樓呢?在白樓真的很無趣,雖然身邊的嵐總是能逗我樂,但此處卻時常充斥著刺鼻的血腥味,隔三差五的就會聞到落身上那qiáng烈的血腥之味。我知道,她再也無法回頭了,但她早就認命了,只要嵐能放下手中的劍,她別無所求。
其實白樓本就是個殺人見血的地方,就如落說的,在白樓,沒有人的手會gān淨。難道也包括我嗎?
又是一聲歎息,卻不是出自我口,而是並肩坐於我身邊的嵐。
我奇怪的問:“你歎什麽?”
他伸出那隻白皙的食指朝天際的日指去:“聽過后羿she日的傳說嗎?”
雖然奇怪他為何會有此一問,卻依舊點頭而回答:“知道,傳說后羿是嫦娥的丈夫。后羿在的時候,天上有十個太陽,燒得糙木,莊稼枯焦,后羿為了救百姓,一連she下九個太陽,從此地上氣候適宜,萬物得以生長。”
“不對,后羿she日的真正目的並不是為了救百姓。”,他立刻否決了我的回答。
“那是為什麽?”可我記得書上確實是這麽說的啊,難道我記錯了?
“是因為有人花錢讓他將九個日she下。”他很肯定的點頭,純澈明朗的眼睛一眨一眨:“你知道是誰花錢叫他she九日嗎?”
“誰?”我先是被他的回答弄的錯愕,再是被他的提問弄的苦笑不得。
“就是剩下的那個日。”他的手指依舊筆直的指著我們頭頂上的日。
原本抱著隨xing的心態聽他這幾個問題,但當我聽到這兩個答案時目光一沉,略微僵硬的詢問:“這些都是誰和你說的?”
“是樓主。”他頓了頓聲音,又道:“他說,這世上的人就如現在的太陽,都是一樣自私的,為了生存下來就連自己的親兄弟都能出賣。而我們做殺手的,為了生存就必須有狠心。若你的生命中出現了一個弱點,你必須將其除之,否則死的將是自己。”
又是風白羽,難道他就是這樣教導他手下的殺手嗎?不惜將后羿she日那偉大的傳說給篡改,變為他自己訓練手下的一個工具。很難想像,當初我竟還會以為他就是我夢中之人。我夢中之人應該是一個溫文爾雅——就如莫攸然那樣的人。
“嵐,風白羽說的話根本就是胡亂捏造,騙你這種小孩子的,后羿she日的jīng神是咱們應該學習的典范!”我嚴肅的駁訴著風白羽說得那一番謬論,以為他會聽的進去,卻不想他竟冷著一張臉瞪著我,第一次見他用如此凌厲的目光看我,我竟有些不知所措。難道他已經將風白羽說的話當作神聖不可侵犯之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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