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
劉元喬想說,不用派人加固墓穴或者先移走棺木嗎?萬一河水破牆,左夫人的棺槨不就會遭殃嗎?
“水已經沁出墓穴的牆壁,再不走,恐怕就要留在這裡喂魚了。”
看見燕祁淡然的神色,劉元喬忍了忍,決定不再過問,她抱著八兩,亦步亦趨跟在燕祁身後走出了墓穴。
越接近洞口,周圍越亮。
離洞口還有一步之遙之時,身後傳來了“嘩嘩”的水聲。
劉元喬慌忙回頭。
“別看了,快走,河水已經破牆。”
燕祁迅速抓住劉元喬的手腕,將她一把拽出墓穴,先一步來到墓穴外的孤臣立刻啟動機關降下墓門,壩河水氣勢洶洶而來,快速佔領了甬道,卻也止步於甬道,石門重重落下,截斷了它接下來的路。
劉元喬心有余悸地靠在墓門旁的一顆參天老樹下,“這石門結實嗎?”
“君侯盡可放心。”燕祁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
劉元喬緩慢直起腰,問出了一個本不該過問的問題。
她問,“墓是假的嗎?”
燕祁的驚訝如曇花一現,“君侯料事如神。”
劉元喬不語。
料事如神的,不是她,是燕祁。
回住所的路上,劉元喬下定決心,此事她會像燕祁異瞳的秘密的一般,爛在肚子裡,絕不再過問,也絕不對他人提及,至於什麽水怪傳說,她就當沒聽過。
然而傍晚時分,燕祁遣了孤臣前來將劉元喬請去城牆下。
孤臣嘴緊得狠,任憑劉元喬怎麽問,他都不開口回答,隻說君侯到了地方自然明白。
等到了城牆下,見著了上面掛著的東西時,劉元喬果真明白了。
燕祁是請她來看一看傳聞中的水怪的。
她猜測的不錯,不是水怪,是一條魚。魚長約有一丈,寬約三尺,通體發黑,體型健碩,鱗片上還泛著變幻莫測的鱗光。
劉元喬是第一回見到如此巨大的魚,“這是何品種?未免太大了些。”
燕祁不知何時站在了劉元喬的身側,她總是這般神出鬼沒的。
“斑奎魚,通常生長於冰川下。”
“它為何會出現在壩河?”劉元喬問。
“顯而易見,人為。”
“人為?”
如此大費周章,將不屬於本地之物引來,便是為了在城中掀起水怪之說?
劉元喬覺得很不值得。
但同時,她又隱隱覺得這種手段有些熟悉。
借刀殺人……
突然,劉元喬心頭一沉。
那一夜的黎鷲狼!
第61章 關山月(二十六)
入夜以後,月黑風高,是探訪故人最合適的時機。
劉元嘉在吉翁的幫襯下神不知鬼不覺地成功潛入官署中庭,而劉遂似乎早就料到他會於今夜前來,特意在偏窗給他留了個口子。
月華順著開啟的窗沿灑進屋內,又被悄然闔上的窗子重新擋在屋外。
出來幾個月,翻窗的動作劉元嘉是越做越熟悉了,他在落腳的地方靜默數息,等到雙眼緩緩適應了這烏漆墨黑的室內,才躡手躡腳地尋找劉遂的身影。
劉遂如老僧入定般端坐於書案之後,他的輪廓比黑夜更深,劉元嘉並未廢多少工夫就看到了他的身影。
劉元嘉摸黑靠近黑影,在確認黑影就是劉遂之後,他便在案幾前,劉遂的對面跽坐。
“太子阿兄。”聲音不大,剛好能讓劉遂聽見。
劉遂動了動嘴唇,“元嘉。”
事已至此,劉元嘉沒打算再瞞著劉遂,他將劉元喬代嫁以及自己北上的意圖對劉遂和盤托出。他並不怕劉遂會泄露他們滎陽王府的秘密,因為他們如今是一條船上的人,只能同舟共濟,否則代嫁一事傳至圖勒燕祁王的耳中,大魏與圖勒勢必免不了乾戈。
劉遂聽罷事情的原委,沉默了好一陣,然後重重歎了口氣。他是堅決反對劉元嘉和親的,無奈君臣父子的綱常壓在頭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儲君又如何,只要他同那一人站在了對立面,那麽一切皆是枉然,他無能為力。
只是出乎劉遂意料的是,劉元喬竟有這番膽魄。一時之間,他對劉元喬刮目相看,“孤記得阿喬膽子小的很,又不愛惹事,此番孤注一擲,想必也是下了極大的決心,圖勒至今未有異動,她的身份應當還未暴露,當真難為她了。”
“可是阿喬等不了多久,”劉元嘉擔憂道,“吾不知她現下是如何在燕祁王面前掩飾的,但燕祁王定下於九月秋祭時大婚,屆時阿喬再無退路,身份有九成會暴露。”
“你要趕在九月前將她換回來,可是眼下呂陽從外頭被封,你出不去。”劉遂猜測,“所以你才會潛入官署,尋找出城的辦法?”
劉元嘉搖頭又點頭,“是也不是,臣弟自是想要出去的,可臣弟來此的原因,更多是覺得封城一事來的蹊蹺,”劉元嘉頓了頓,“放棄呂陽全境,將百姓困在這裡,並不像阿兄所為。”
劉遂聞言先是一愣,繼而發出一聲無奈地輕笑,“你倒是相信孤。”
“當然是相信的,”劉元嘉傾身向前,“阿兄向來仁德,做不出如此狠辣之事。”
“可無論孤做不做得出,封城一事都是借著孤的名義下的令,已成定局,想來此刻呂陽縣城中的百姓都恨不得啖孤之肉,飲孤之血吧。”大抵是病了的緣故,劉遂的聲音聽上去悶悶的,是中氣不足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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