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不是阿兄做的,那麽封城一事便會有轉機。”
劉遂搖了搖頭,“元嘉,你不明白。”
聽見劉遂這樣說,劉元嘉莫名有些緊張,他右手握拳輕輕抵在案幾上,喉嚨不自覺上下滑動,“不明白什麽?”
“孤是太子,區區一個太醫令,如何敢假傳孤的命令。”劉遂點到為止。
劉元嘉早先猜想過封城背後的關節,有些駭人聽聞的可能不是沒想到過,可被劉遂當面肯定了他心中的猜想,劉元嘉還是忍不住感到膽寒。
帝王心術,當真絕情至此。
他的皇伯父對待自己親子尚且如此,又遑論他們滎陽王府呢?
所以換回阿喬之事,勢在必行!否則有朝一日生出變故,滎陽王府恐怕一點活路都沒有。
劉元嘉的沉默盡數落入劉遂眼中,劉遂感歎道,“元嘉,你與從前不大一樣了,難怪湯公臨走前說,圖勒與大魏的轉機,或許在滎陽身上。”
這話出乎劉元嘉的意料,“湯公?湯老丞相?”劉元嘉顯然不相信,他在湯籍老丞相眼中不一直是個紈絝嗎,何時他老人家如此看得起他了?
“這些多說無益,”劉遂詢問道,“你打算如何出城?”
劉元嘉回答,“阿兄,在決定找上你之前,臣弟已經仔細思量過了,若想要出城,得先解決阿兄現下的難題。”
“你又看出來了?”
“白日庭中前來尋阿兄的那些人,個個都是生面孔……”
劉遂也不瞞著劉元嘉,“太醫令留下的。”
“那阿兄自己的人呢?”
“病了,大約現在已經被送去亂葬崗了。”
突然,窗外傳來幾聲蟬鳴,聽著同屋外真正的蟬鳴渾然一體,但實則每一聲皆有規律。
“是吉翁。”劉元嘉從案幾前站起,“有變。”
不多時,外面響起了敲門聲。
“殿下,到喝藥的時辰了。”
聲音尖細,劉元嘉在白日裡聽過。
劉遂按住劉元嘉的肩頭,示意他別慌,然後將他推入暗處的陰影中,“噓!”
藏好劉元嘉,劉遂故意咳嗽幾聲,“進來吧。”
來人鼻梁下系了紗布,一手端著燭台,一手端著藥碗走進來,見到劉遂披發坐在案幾後,奇怪地問,“殿下怎麽坐在案幾前?”
“咳咳,”劉遂有氣無力地開口,“身上難受得緊,睡不著,起來坐坐。”
來人將燭台和藥碗擺置在案幾上,“殿下病了,自是會難受,還是需遵太醫令的囑咐,按時喝藥。”
藥味迅速在屋中蔓延開來,躲在暗處的劉元嘉忍不住掩住口鼻,心道這什麽藥?怎麽味道這般難聞?
劉遂並沒有去碰那碗藥,“不是說孤染了疫病,已是無力回天,你們還浪費這些藥材作甚麽?”
“這是太醫令的囑咐,”來人將藥碗往劉遂身前推了推,“殿下請用。”
陰謀算計,雙方心知肚明,偏對方又要面上裝出一副恭敬的模樣。
劉遂覺得無趣,“孤的死訊你們打算何時傳回長安?”
驚慌只是一瞬間的事。
“殿下說哪裡的話,只要殿下有救,奴們必是會救殿下的。”
“知道了,”劉遂端起藥碗喝了一小口,皺著眉吐在了帕子上,“太燙了,等放涼些孤自會喝的。”
“燙的才有效,涼了就廢了。”
“你倒真是你主子的好奴才。”
劉遂擰著眉將藥汁喝盡,將碗扔進對方懷中,“可以滾了。”
“謝殿下/體諒。”
屋內重新陷入一片黑暗,過了許久,劉元嘉才摸索著從角落處走出。
“阿兄是真的病了?”他問。
“是不是真的病了又有什麽要緊,最要緊的是,讓外面的人以為孤病了。”劉遂將帕子一點一點折好,放到案幾上,“知道你想要這個,拿去吧。”
劉元嘉將沾了藥汁的帕子收進腰間,“整個官署偏阿兄染了疫病,既是做戲,也不做全了。”
“大約篤定孤無法活著走出呂陽吧。”
“那可未必,請阿兄耐心等待。”
劉遂點頭,在劉元嘉轉身之時,他忽然叫住了他,“元嘉,孤有一事不明,你進來時就想問你。”
“何事?”
“呂陽城中大半的人都染了疫病,可你同那位吉翁,為何在這裡待了許久,都還很康健?”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被劉遂這麽一問,劉元嘉這才發覺其中的怪異,“是啊,臣弟同吉翁還被當成病人拉入農莊許久,可卻一直未曾染病!”
壩川之中的流言蜚語因懸掛在城樓上的斑奎魚戛然而止,可劉元喬對那一夜遭到狼群襲擊的疑慮卻日漸加重。
她不是沒有旁敲側擊過燕祁,可燕祁隻說,“你想多了。”
劉元喬篤定自己並沒有想多,定是燕祁騙她。
“嗷嗚。”八兩蜷曲在劉元喬腳邊叫喚了一聲。
劉元喬低頭,用腳背碰了碰八兩的皮毛,“八兩,你那一夜究竟是被誰送進吾的營帳的?”
正巧走進來的燕祁,“……”
“君侯……”春蕪站在劉元喬身後,悄悄用手指點了點她的後背,“王汗……”
劉元喬抬頭,“……王汗進來怎麽沒聲?”
“是你同八兩交流得太專注,沒聽到本王的腳步聲,”燕祁熟練地將鍋甩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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