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取完燕祁的血,大祭司就捧著骨杯下了高台。
劉元喬長長地舒了口氣。
燕祁回到王座上,又是冷不丁忽然開口,“君侯怕血?”
“還……還好吧。”劉元喬覺得再多來兩次,她就要習慣燕祁這種突如其來的問話了。
樂神之舞以後是終祭大禮,終祭過後還有篝火大會,春祭真就從日出東方一直持續到月出東山,期間一點進食的機會也沒有,劉元喬餓得前胸貼後背不算,還坐得腰酸背痛。
燕祁早就看出來她快支撐不住了,卻到現在才發話安慰她,“君侯莫急,再撐一撐,等回了王庭便可以用膳了,讓他們先給你上一盤炙羊肉如何?還是君侯想等些別的?”
吃了許多時日的炙羊肉,劉元喬以為早就吃膩了,可從燕祁口中聽到這三個字,她還是不爭氣地咽了口水。
別管什麽,先給她來一點墊墊肚子就行,為什麽非得回到王庭才能吃啊,劉元喬欲哭無淚。
又過了大約一盞茶的功夫,饑餓過度的劉元喬開始犯困,上下眼皮不斷打架,全靠一股“不能在眾人面前丟人”的頑強意志力在支撐著她不當場睡過去。
燕祁看了看春蕪,囑咐道,“扶著你家君侯點。”
春蕪乖乖站在一旁托住劉元喬,就在這時,一聲號角劃破夜空。
第27章 曲有誤(二十六)
劉元喬瞬間驚醒,從位置上一躍而起,“發生了何事?!”
“君侯稍安勿躁。”燕祁神態自若地坐在原處,仿佛不曾聽見那聲號角一般。
若非聽見刀兵相接之聲,劉元喬當真要被燕祁的神色所蒙騙。
“王汗,吾似乎聽見了兵戈之聲。”劉元喬看到遠方似有火光,她不安地問道,“難道王汗沒有聽到嗎?”
“噇”,燕祁忽然拋出了一樣東西,劉元喬沒看清是什麽,但她下意識伸出雙手接住,東西到了手中,她才借著火把和月光的光亮看了個究竟。
是一把匕首,一把通體烏黑的匕首。
她有一把匕首,是從大魏帶來的,今日因要參加春祭才沒帶在身上。她的那一把同手中燕祁拋過來的這一把比起來,遠遠要華麗得多,玉石為柄,翡翠嵌身,哪像這一把,通身沒有一絲花紋寶石點綴,只在手柄處用了不明材質的皮子纏住。
燕祁給了她一把匕首,這讓她不能不多想。
“王汗予吾一把匕首,可是讓吾用來防身?”劉元喬雙手一上一下握住匕殼和手柄,冰涼的外殼沒一會兒就沾上了她掌心的冷汗。
她猜不透今夜燕祁王要做什麽,但如果匕首是用來給她防身的,那麽至少證明,燕祁沒對她產生懷疑,更沒想讓她死。
燕祁奇怪地看向劉元喬,心說給他匕首,除了讓他防身還能做什麽?難不成讓他一起殺敵?自己好歹也是南圖勒的王汗,沒缺兵少將到讓他一個和親的君侯親自上陣的地步吧!
“君侯安心,吾沒打算讓君侯上陣。”燕祁算是肯定地回答了劉元喬的問題,“是讓君侯作防身之用。”
上陣?
劉元喬伸長脖子往祭場外張望,只見穿著不同鎧甲的士兵正在祭場外廝殺。有人倒下,有人站起,有人後退,有人前進。火把連片,她想看不清楚都不可能。
“君侯可曾見過戰場殺伐?可曾見過有人身首異處?”燕祁突兀地問道。
劉元喬被祭場外真刀真槍的對決所震懾,並未聽見燕祁的話。
“君侯身為滎陽王世子,養尊處優,大抵是不曾見過的,”燕祁目光沉沉地注視著前方,遠處的殺伐嘶喊在她眸中掀不起一絲波瀾,不過,平靜的雙眸在劉元喬轉身的一瞬陡然變得銳利起來。
“王汗!”
“王汗!”
“王汗!”
“王汗!”
“君……君侯。”
圖勒眾臣和春蕪的驚叫夾雜成一片,劉元喬卻聽不見,她能聽見的只有“咚”“咚”兩聲。
兩聲都是重物落地的聲音。
剛剛撲過來的明明只有一個人,為什麽會有兩道聲音。
劉元喬不敢想,更不敢低頭。
燕祁路過她身邊,在刺客倒下的地方站定,用淌著血的日曜劍挑開了刺客胸前的衣襟,衣襟之下的皮膚上,刺著右鹿林王部落的圖徽。
是她想要看到的。燕祁波瀾不驚的雙眸終於出現了一股名為興奮的微瀾,不遠處殺聲震天,不枉她籌謀這一場春祭,只是……
燕祁轉過身,見劉元喬一動不動地維持著剛才的姿勢,她動了動嘴唇,好心提醒道,“君侯,你的幕離濺上血點了。”
劉元喬的瞳孔動了動,落在眼前那一片顏色較深一些的幕離上,一股後知後覺的血腥之氣撲鼻而來。
喉間一陣緊縮,這氣息讓她想吐。
原來殺伐是這樣的,不是每歲宮中大宴之時空有磅礴氣勢的花槍劍舞,是若不能製敵便會命喪敵手的生死一瞬,是真的能夠看得見死亡,聞得到血腥氣的。
劉元喬杵在那裡一點反應都沒有,燕祁覺察出不對勁。
難道她當著他的面砍了刺客的頭,讓他受到刺激了?還是她殺人時不小心讓血濺到了他的幕離上,他覺得髒?他不會從來沒見過血吧?
雖然燕祁對劉元嘉沒見過死人這事早有心理準備,但她可沒想到劉元嘉連血點子都沒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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