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祁用食指刮了刮下巴,等呼圖赫特吐完血,她才繼續說道,“本王不是你,你有一個厲害的母親,在王庭經營二十余年給你留下了可用的細作,本王沒細作,本王會知道右賢王如何勸諫於你,只是因為他雖有野心,卻是一個謹慎的人。你們數次與左鹿林王交戰,他每次都出兵,可每次都讓你的大軍打先鋒,他跟在後面撿漏,所以他斷不會隻憑借一張不知真假的作戰圖就貿貿然跟著你出兵。”
呼圖赫特努力回想一番,忽然痛罵道,“個雜種,敢利用本王子!”罵完又盯住燕祁,“作戰圖是假的?”
“半真半假吧。”燕祁回答。
秦阿留下的細作被她清理了很大一部分,剩下的一小部分能夠藏得很深不被她發現,身上是有點真本事的,如果整張作戰圖都是假的,那些人說不準就會看出來,那她還怎麽引呼圖赫特入局,因此作戰圖上有一些是真的,比如左鹿林王繼續出兵進攻右賢王北部邊境,比如王庭右大將率軍進駐冬城,進攻右賢王西部邊境。
“燕祁,你果然詭計多端!”呼圖赫特腦袋氣得發昏,想到什麽罵什麽,左右包圍著他的士兵都憤怒地握緊了拳頭,被罵的燕祁本尊卻一點神情變化都沒有。
“詭計多端?”燕祁不讚同,“這明明叫作戰有方。”
呼圖赫特兩眼一翻差點被氣暈過去。他罵累了,身上喪失了掙扎的不甘。
燕祁驟然失了興趣,不想再跟他費口舌,“算了算了,你不懂,你還有什麽話說?沒話說的話本就……”
“等等燕祁,你想幹什麽,你想殺我?”呼圖赫特垂死倦中驚坐起【1】,“我可是你長兄,你敢?”
“我敢?”燕祁覺得呼圖赫特有些好笑,“本王有什麽不敢的?長兄你別忘了,傳聞中本王可是在王庭變亂那晚殺了父汗,本王連父汗都殺,還不敢殺你?”
燕祁提及“九王之亂”的當夜,呼圖赫特的臉色霎時變得十分精彩,當時王帳中只有他、父汗以及燕祁,所以真相只有他和燕祁知道。
對!真相只有他和燕祁知道!
呼圖赫特的雙眼迸發出奇異的光彩,他顫抖著往前走近了兩步,對燕祁說,“傳聞只是傳聞,你如果放我回瀚海,我保證此生絕不踏入圖勒一步,而且,我還可以幫你解釋,告訴大家那晚王帳內的真相!”
是的,他可以幫燕祁,可以幫燕祁洗去弑父的罪名,讓他的王汗之位坐得穩固!而燕祁一定會感興趣的!沒有誰願意一輩子背著弑父的罪名!
“哦?”
呼圖赫特發現燕祁如他所願的那樣產生了興趣,他聽見燕祁說,“過來,仔細說與本王聽聽,你想怎麽解釋?”
燕祁的話讓呼圖赫特看見了希望的曙光,他緩慢靠近燕祁,就在靠近的過程中,他忽然發現燕祁左右兩側的士兵都離他有兩丈遠。
兩丈遠,這個距離不長也不短,如果他速度快一點話……
呼圖赫特改變了主意。
“相信我,我可以幫你的,真的可以幫你的,”呼圖赫特慢慢靠近,靠近的過程中不斷講話以此來分散燕祁及左右的注意力。
“你看我這樣說行不行,”還有三步遠。
“那夜我發現王庭變亂,第一個趕到王帳,”還有兩步遠。
“卻發現……”
在距離燕祁還有一步遠時,呼圖赫特雙眸驟然迸發出狠戾,狂吼道,“卻發現你殺了父汗!你看這個解釋還滿意嗎!”他孤注一擲用盡全身力氣以及平生最快的速度舉起刀向前撲,然而有人的速度比他更快。
“噗嗤”。
呼圖赫特難以置信地低頭,日曜劍的劍柄握在燕祁戴了狼骨扳指的右手中,而劍身盡數沒入他的身體。
鮮血從身體裡快速流失,呼圖赫特對上燕祁冰涼狠絕的雙眼,腦子發懵,“你……”
“替本王解釋?說出真相?”燕祁冷哼一聲,“你猜,本王在乎真相嗎?”
燕祁一寸一寸抽出日曜劍。
呼圖赫特忘記了死亡來臨時的痛苦,他腦子裡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燕祁不在乎真相,他居然不在乎真相,不在乎傳聞他弑父?!
呼圖赫特倒在了雪地上,沒能合上的雙眼中流露出的不是不甘,而是疑惑。
天下,怎會有這樣的人?
燕祁蹲下身,用呼圖赫特的衣角擦了擦日曜劍上的血跡,吩咐道,“你們幾個人將屍首抬去給右大將,順便告訴右大將放了右賢王。”
“王汗不處置右賢王?”右副將覺得奇怪。
燕祁將擦好的日曜劍收回劍鞘,“呼圖赫特畢竟是瀚海王的外孫,人死了,屍首還得給人家送回去,得有個送屍首的人吧。”
劉元喬同關隴王一行分別後傷神了好一陣,傍晚時分沉沉睡了過去,一直睡到第二日旭日東升還未醒。
“君侯,到雲朔了。”春蕪不得已拍醒劉元喬。
“嗯?”劉元喬揉著雙眼醒過來,“到驛站了?天還亮著,速度挺快啊。”
“君侯,您睡了一夜,這都第二日了,”春蕪打開車窗讓日光透進來,“圖勒的左賢王和左谷罕在馬車外候了許久,隊伍一夜未停,現下已經到雲朔城了。”
“什麽?”劉元喬扒著車窗就要往外看,被春蕪擋了回來,“君侯,絹扇。”
“啊對對對。”劉元喬拿起幾子上擱著的絹扇,遮著臉下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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