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忖半晌,劉元喬決定在情況未明的情形下,保持沉默,不主動,不開口。
石澗城矗立在大漠中的一片綠洲中,城樓高三十丈,樓上有氣勢磅礴的簷闕,如一隻隻振翅高飛的大雁,不愧是河邑走廊上的四大城之一。
入了石澗城,隊伍一路不停,徑直穿過城中央的寬闊街道,然後從西邊的城門穿了出去。
南圖勒左賢王阿魯亥的隊伍就在城下等候。
馬車緩緩減慢前進的速度,直至停止,劉元喬的心口劇烈地跳動起來。
“元嘉堂兄,到了。”劉元慎在外提醒。
劉元喬急忙端端正正地做好,春蕪將馬車門打開。
隔著絹扇看不真切,劉元喬小聲問春蕪,“春蕪,可看見左賢王了?”
“婢子不認得左賢王,不過有一人正和王上說話。”春蕪誠實道。
“那人是何模樣?”劉元喬又問。
“頭上戴著銀冠,冠上依稀可見是一隻熊,穿著左衽絳色袍,腰間束著銀帶……”春蕪將自己看見的一一描述給劉元喬聽。
“那面相如何?”
“看著甚為嚴肅。”
“比王叔呢?”
“王上遠要溫和得多。”
劉元喬:“……”
看上去不太好說話。
她越發堅定自己能不開口就絕不開口的想法。
“君侯,他們往這邊來了。”
關隴王在馬車旁站定,“元嘉,這便是圖勒的左賢王,左賢王,馬車中的便是吾侄,大魏承平侯,吾兄長滎陽王劉綱之獨子,劉元嘉。”
被點了名字,劉元喬不得不起身走出馬車。和親是突發之事,從未有人教過她該如何對圖勒人見禮,劉元喬一時不知該怎麽辦。
“左賢王,吾這侄兒不熟圖勒禮數,請別見怪。”關隴王及時給劉元喬解了圍。
左賢王搖頭,用一口不怎麽熟練的魏語答道,“不見怪,這是我族未來王后,該本王對他行禮。”
“左賢王言重。”關隴王話是這麽說,卻並未阻止左賢王的行禮。
待左賢王行完禮,關隴王繼續說道,“如此,吾便將吾侄交於左賢王了。”
“請王上安心,本王帶了大軍前來,定會保護君侯的安全。”
關隴王沉吟一聲,轉向劉元喬,“元嘉,王叔便送你到此,後面的路,你多加保重。”
劉元喬咬唇,再不願,也到了不得不分別的時候,她鄭重地對關隴王行了大禮,“這一路多謝王叔護送,元嘉就此別過,山長水遠,願王叔安康。”
關隴王扶起他,話語間竟聽出了些許悲意,“孩子,去吧。”
劉元喬轉身登上馬車,馬車啟動的一瞬間,關隴王麾下軍士皆行以軍禮為她送行。
冬雪消兮雁還鄉,車馬蕭兮離故疆,此心離離兮歸何方?【3】
注釋:
【1】蘖酒:長芽的谷物釀造的酒。
【2】明燭天南:出自姚鼐《登泰山記》“及既上,蒼山負雪,明燭天南。”
【3】冬雪消兮雁還鄉,車馬蕭兮離故疆,此心離離兮歸何方:化自《大風歌》“大風起兮雲飛揚,威加海內兮歸故鄉,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第16章 曲有誤(十五)
雁城王庭的細作傳給呼圖赫特的不止有馬槊的圖,還有燕祁對西境右賢王一部的作戰行軍圖。
呼圖赫特沉浸在探取到燕祁核心軍事機密的喜悅中,不顧右賢王“燕祁狡詐,需三思而行”的勸阻,於當夜集齊能夠調動的全部兵力,兵出冬城。
燕祁在大魏這些年,學得可不只是大魏的文字和語言,她還學了大魏的兵法,在呼圖赫特的腦子裡還只有人頭壓製的打仗方式時,燕祁已經能夠使用誘敵深入之計將大魏皇帝圍困於合固山七日不得援了。
前車之鑒才過去沒多久,呼圖赫特就已經忘記了燕祁是怎樣贏得“合固之圍”,從而給他這個大王子臉上狠狠扇上一耳光的了。
誘敵深入,是燕祁在大魏學得最好的一道兵法,也是她最喜歡的一道。
於是,她故技重施,且再一次獲得了成功。
呼圖赫特被狼狽地圍困在冬城,而燕祁徹底切斷了他的後援,令他求助無門。
等到身邊的屍體堆積如山,呼圖赫特才如夢初醒,“燕祁,你詐我!”
“你如果不那麽笨,又或者多聽聽右賢王的話,本王哪裡詐得到你?”燕祁提著日曜劍,站在呼圖赫特前方三丈遠之處。
“你怎麽知道右賢王對我說了什麽?”呼圖赫特頓時如芒在背,驚吼道,“你在我身邊安插了細作?!”
初春的寒風從兩人之間刮過。
面對如此愚蠢的人,燕祁不太願意浪費口舌,不過呼圖赫特這般困獸猶鬥不甘心的模樣,讓她不想那麽快就弄死他。
燕祁喜歡看對手被她逼到明明無望,卻還要竭力掙扎的樣子。呼圖赫特雖然蠢,但他佔了濟曼長子的名分,這個名分讓他有一些號召力,姑且算個對手吧。
“你為什麽不說話?!”呼圖赫特氣得面色漲紅。
他是王長子,除了燕祁,從來沒人敢對他愛理不理!這也是他看燕祁極度不順眼的原因之一,燕祁一個血脈不明的賤種,也有資格對他愛答不理?!
“在想,你這麽蠢,本王該怎麽解釋才容易讓你明白,”燕祁實話實說,呼圖赫特被她氣到內傷惡化,立時噴出一口血,殷紅殷紅的,濺在雪地上分外矚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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