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朝文武那麽多人,你何故趟這趟渾水!那是疫區!阿遂,那是疫區!若你……”
劉遂打斷王皇后的話,“母后,兒臣知道那是疫區。”
王皇后不明白,“那你還要去?!你是儲君!”
劉遂神色從容,“兒知道那是疫區,也知道自己是太子,但母后也要知道,滿朝文武這麽多人又如何,父皇停了今日的早朝。”
“停了今日的早朝,怎會?”王皇后喃喃道,“怎會,怎……他!”王皇后忽然醒悟過來,“如此大的事,不升早朝,不問群臣,卻偏偏一大早召了你去宣政殿,他,他早就想好了!他要你主動請纓以絕禦史台之口!”
想明白的王皇后隨即目露蕭瑟,其實經過這麽多年冷待的不公,她早已習慣,也早已看開,可是沒想到,她的丈夫,她孩子的阿爹,竟然還能做得更加決絕。
“你也是他的兒,也是他的兒,為什麽,為什麽?!”王皇后此刻只是一個即將失去孩子的母親,“他竟算計我們母子至此!”
劉遂在宣政殿時,曾因短暫地失望過而猶豫過,但是身為太子,他更知自己所肩負為何,所以明知他的父皇此舉背後可能還有其他目的,他還是主動踏出了那一步。
“母后,兒臣必須走這一趟,也應該走這一趟。”劉遂目光清明,王皇后看著更加心如刀絞。
“吾兒,你堂堂正正,光風霽月,可不正如了那些小人的意!昭陽殿裡恐怕在笑你傻呢!”
“請母后放心,兒臣自會多加小心。”劉遂面露堅毅,王皇后見了,心知此事再無轉圜,只能閉上眼睛,沉痛地說道,“阿遂,你自己選的,不要後悔。”
劉元喬早早來到了汗宮的前殿,但侍衛說,燕祁在裡面議事,她只能攥著錢袋在殿前徘徊。
等了一個多時辰,終於等到克留西城主和其他日曜城的大小官員從殿內出來。
克留西路過劉元喬時,領著大家給她行禮,“君侯可是有事要尋王汗?王汗現下空了,君侯可以直接進去。”
“直接進去?”劉元喬不確定地問,“還能如此?”
“君侯放心,是王汗吩咐臣順道帶個話。”克留西打消了劉元喬的疑慮。
劉元喬一聽急忙提起衣擺往殿內走。
燕祁剛議事完,正在自己動手換藥,正巧被進來的劉元喬看見。
“王汗不請醫師過來換嗎?”劉元喬問道。
燕祁專心致志地拆紗布,“醫師過來麻煩,本王自己也能換。”
紗布上印出星星點點的血跡,燕祁一層層揭開紗布,待揭到最後一層時,她發現傷口處乾涸的血混著藥粉將紗布黏在了胳膊上。
刺客那一刀砍得不輕,否則不會過了好幾日都不結痂。
真是麻煩!燕祁暗道了一聲。
她稍稍用力,將紗布從傷口上撕下來,眉頭都沒皺一下。
動作大了些,舊傷被撕開,鮮血流了出來,燕祁眼疾手快地用新的紗布按住傷口止血。
“嘶——”劉元喬忍不住打顫。
第52章 關山月(十七)
燕祁聞聲抬頭,恰見劉元喬一臉痛苦的神色,她莫名覺著有趣,“本王都沒叫,你叫什麽?”
劉元喬目光遊離,支支吾吾道,“看著疼。”
血很快染紅了燕祁手中的紗布,她扔下紗布查看自己的傷口,方才撕開紗布的手法極不講究,導致她的傷口看著比剛受傷那時還要恐怖些。
劉元喬自小就不耐疼,也怕疼,哪怕看著別人的傷口,她都覺得疼得難受。反觀燕祁,受了傷不僅面不改色,還能分出多余的心思嘲弄她,這人不會感受不到疼痛吧?
燕祁換了塊紗布擦拭自己傷口,用的力度瞧著跟婢女擦拭案幾似的,不,還比婢女的力氣要大些。
劉元喬忍了又忍,實在沒忍住,便開口道,“你能不能輕點?那是胳膊……”
燕祁擦拭的手頓住,“君侯對本王給自己療傷的手法似乎很有意見?那不如你來指教指教。”
換做往常,劉元喬是斷然不會多事的,但是燕祁的傷看上去格外猙獰,以至於劉元喬心有不忍。她上前幾步從燕祁手中拽出紗布,這塊紗布是燕祁新換的,才擦了幾下,就已經找不出一點乾淨之處,被血染了個透。
劉元喬開始對那一夜的刺客惻目,只怕當時他的刀再快再深些,燕祁今日便不能再安然坐在此處同臣子商議政務了。
燕祁只是隨口一說,哪知劉元喬真的起了給她換藥的心思,但是燕祁少有不知所措的時候,此事雖出乎她的意料,她也只是晃了片刻的神,很快又恢復正常,饒有興趣地看劉元喬忙亂。
劉元喬重新割了一段乾淨的紗布疊成方塊,細致地擦著傷口周圍的血跡,有幾點血跡已經乾涸怎麽也擦不乾淨。
“擦不乾淨就算了。”燕祁說道。
劉元喬想了想,“王汗說算了那便算了。”她放下紗布,拿起手邊的陶瓶,擰開木蓋,將裡面的藥粉一點一點撒在燕祁的傷口上,再用乾淨的紗布小心翼翼包好。
“君侯以前沒自己動手包扎過吧?”燕祁忽然說道。
“嗯?”劉元喬用多出來的一小段紗布在燕祁胳膊上打了個結,“王汗怎麽知道?”
燕祁看著劉元喬打的那個並不美觀的結子,心想,因為包扎的手法實在不敢恭維,一看就知是初次做這種活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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