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元喬從榻上起身,“王汗幾時來的?怎麽沒見人通報?”
“葉鳴琴?君侯還沒琢磨透?”燕祁走近伸出手,“本王瞧瞧。”
“不敢勞煩王汗,不知王汗忽然駕臨有何事?”
燕祁泰然自若地收回手,“沒什麽大事,就是來看看君侯在做什麽,順便告訴君侯一聲,明日要去日曜城外七十裡處的牧場巡視,君侯做好準備。”
劉元喬逐漸習慣了只要燕祁去哪兒她就得跟著去哪兒的規矩,不再對燕祁的要求表示異議,“準備什麽?”
“會在牧場住上幾日。”燕祁說。
“幾時出發?”劉元喬問。
“午時一刻。”
劉元喬詫異地抬頭,燕祁不是一向喜歡卯時出發嗎?每一回都是披星戴月的,這回怎麽改午時了?
面對劉元喬的疑惑,燕祁並未打算解釋。
“去幾日?”劉元喬又問。
“三日吧。”
第二日出發時,正是日上中天,一日中日頭最烈的那一個時辰。
劉元喬這一回沒同春蕪一道坐馬車,而是騎馬與燕祁同行,出了日曜城沒多遠,便被曬得昏昏欲睡。
“小心摔著。”燕祁好意提醒。
劉元喬摸摸自己被曬得發燙的臉頰,開始後悔為何要逞強騎馬。
“君侯若覺曬得慌,還是回馬車中待著吧。”
劉元喬以為燕祁在激她,握緊韁繩反對,“不。”
第53章 關山月(十八)
牧場在日曜城西南七十裡外一處濕潤的河谷內。
燕祁此行隻帶了三百精騎,行進速度很快,到達牧場的時候,牧民們還在搭建營帳。
“孤臣,你帶他們去搭把手。”燕祁吩咐完孤臣,便回到馬車內查看劉元喬的情況。
七十裡的路程,中途片刻都未曾停歇過,劉元喬咬牙騎完了六十五裡,在馬上顛簸的頭暈腦脹,最後五裡實在撐不住,換乘了馬車。
春蕪下車幫忙去了,馬車內只有劉元喬一人。
燕祁鑽進馬車內,發現劉元喬正趴在馬車窗上吹風。
“好些了嗎?”燕祁問道。
“嗯,”劉元喬指著牧場內那些才搭建了一半的營帳,好奇地問,“牧民們平時不住在這裡嗎?怎麽才開始搭建營帳?”
天氣越來越熱,衣裳越穿越薄,劉元喬沒穿披風,此刻她上半身歪斜著趴在窗邊,腰身拉長,顯得更加纖細。
不堪一握。
不知怎的,燕祁想到了這個詞。
劉元喬許久聽不到回答,回頭看了燕祁一眼,“嗯?王汗也不知道嗎?”
燕祁神態自若地將目光移開,將位置從劉元喬的對面換到她身側,回答道,“他們昨日才回到這裡。”
“回到這裡?”劉元喬抓住燕祁話中的重點,“他們並非一年四季都住在這裡嗎?”
“嗯,”燕祁點頭,“冬夏牧場不同,牧民們會在秋末冬初時遷往溫暖的高山牧場,在夏季時回到濕潤的河谷,年年都是如此。”
“年年都是如此,不嫌麻煩嗎?”劉元喬問。
燕祁靠在窗邊,目光落在不遠處凌亂的營地中,說道,“圖勒百姓逐水草而居,哪裡水草豐茂適合牲畜生長,便會遷往哪裡,這是圖勒百姓所習慣的生活,正如君侯生長在大魏,習慣了安土重遷的生活一樣。”
燕祁今日沒帶鷹頂金冠,而是用一根狼紋金簪在頭頂松松挽了一個馬尾,身上也未著圖勒王的袍服,而是著了一件同直裾有些相似的勁裝,兩隻窄袖用臂縛束著。這一身裝扮既非大魏的風格,也非圖勒的風格,放眼圖勒,恐怕也只有燕祁會這樣穿。
劉元喬想起燕祁雖不是生在大魏,卻也算長在大魏的,她鬼使神差地開口說,“那王汗呢?是喜歡大魏那種安土重遷的日子,還是習慣圖勒逐水草而居的生活?”
日光傾瀉而下,忽然有一縷穿過車窗,橫亙在二人之間,如一道刺眼的光幕,很是晃眼。
劉元喬被光刺得眯了眯眼睛,她看不清燕祁的神色。
燕祁倒是不怕光晃眼,順著這道光看向了天邊金日。
“逐水草而居的是百姓,除非自己想離開,否則圖勒的王汗一年四季都可以待在王庭之中。”
劉元喬還在等著燕祁接下來的話,可燕祁說完這一句後,便沒有再開口的意思。
這就算完了?
這時,春蕪拎著一隻水囊興衝衝地走來,發現自家翁主正和燕祁王一左一右靠在馬車窗邊看風景,她停下腳步,有些猶豫要不要上前打擾,燕祁眼力好,一下子便看到了她。
“你的婢女回來了。”燕祁說道,“本王下去看看他們搭建營帳,君侯若還覺得不舒服,便在馬車中休息,有什麽事讓你的婢女去前面說一聲。”
燕祁下了馬車,路過春蕪身邊時,略停了停,“去照顧你家君侯吧。”
春蕪微微頷首,待燕祁走後,她走到車窗下晃了晃手中的水囊,“君侯,婢子問人要來一袋水,君侯要喝嗎?”
不遠處的營地中,燕祁融入了搭建營帳的隊伍。
劉元喬忽然覺得馬車上無趣得很。她從馬車中鑽出,開口道,“過來替吾綁一綁衣袖。”
因早便想好了要騎馬,故而劉元喬今日穿了窄袖的直裾。窄袖無法像大袖那般用絲帛束在身後,春蕪只能將劉元喬的兩隻袖子卷至上臂,然後回到馬車中翻找出兩條束發的發帶,在袖子的翻卷處綁上幾道,好讓袖子不會輕易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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