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武帝多疑,劉伉的一番話不能不令他多想。代嫁之事,他本來就懷疑滎陽與圖勒同謀戲耍於他,而今燕祁又駐軍雲朔,種種跡象都顯示出滎陽前後兩次和親的內裡還有不可告人之處。
難道滎陽當真勾結圖勒?難道滎陽王這些年的唯唯諾諾都是假的,是障眼法?還是說,滎陽也是替人行事……
乾武帝逐漸從怒火中冷靜下來,他讚同地點了點頭,“丞相此言有理,魏長公主的身份不一樣了,朕是不應該草率決定滎陽之罪,這樣吧,伉兒,”他吩咐說,“您親自將魏長公主送進滎陽王府,與她父母兄長囚禁在一處,待廷尉徹查,朕再行處置!”
“是,”劉伉低頭掩蓋了眸中的陰狠,“兒臣領命。”
第147章 雁城春(五十一)
滎陽王夫婦以及他們的長子劉元嘉雖然被囚禁王府中,但是除了不能夠自由進出以外,乾武帝並未虐待他們,只是他們沒想到,遠嫁圖勒的劉元喬很快也來到了這裡,被囚禁。
“數月未見,本該是欣喜的,可眼下這個情形,實在是欣喜不起來,”滎陽王拍拍劉元喬的肩,“你在圖勒可好?”
“嗯,一切都好。”劉元喬將裝著後冠的漆盒放到案幾上擱著,漆盒沉重,是巴彥替她從馬車上抱下來的,可巴彥進不了王府,只能待在府外守著,還得她自己將盒子抱進來。
“怎麽還有個盒子?”劉元嘉輕輕抬起盒蓋,“這裡頭是什麽?陛下還允你帶東西進來?”
盒子一打開,看見後冠的人都驚了。
“這是燕祁王命人打造的後冠,是圖勒之物,故而門外的虎賁軍沒有拿走。”劉元喬解釋說。
“竟是後冠,”滎陽王似有欣慰之意,“方才父王問你在圖勒可好,你說一切都好,父王還以為是安慰我們的,眼下看來是真的。”
滎陽王妃哀戚道,“既然那燕祁王待你十分好,你又為何要回京來,你可知這是死局?你回來,就是陪著我們一起死。”
劉元喬搖了搖頭,“不,我們都不會死。”
東宮裡,鄭媞例行接受蘭鄉醫的診脈,蘭鄉醫把了脈,又詳細詢問了鄭媞的婢女一日三餐及用藥的細節,這才向劉遂回稟,“殿下,太子妃殿下飲食用藥皆無異常,且脈象比前幾日強勁了許多,今日可換安胎藥方了。”
劉遂松了口氣,“有勞蘭鄉醫。”
“既然承諾了殿下保太子妃殿下這一胎,這便是草民分內之事,如此,草民先行告退。”
蘭鄉醫走了後,鄭媞從榻上起身,在劉遂的陪伴下在殿內四處走動,這也是蘭鄉醫吩咐的。
“殿下,已經快一個月了,”鄭媞開口道,“按照日子算,阿喬應當回京了。”
“若此行順利,燕祁王又願意放人的話,她應當就這兩日入京。”劉遂回答。
“那殿下覺得,燕祁王願意放人嗎?”鄭媞問。
“不願意,但他拗不過阿喬。”劉遂肯定道,“所以阿喬一定會回來。”
鄭媞有些擔憂,“阿喬回來豈不就是送死?”
“未必,”劉遂猜測道,“燕祁王不會讓她回來送死,既然同意她回來,那就是想好了對策,阿喬如今不單單是滎陽王女,處置滎陽王府上下,父皇也得權衡燕祁王的態度。”
鄭媞疑惑地問,“殿下這麽肯定燕祁王會幫阿喬?”
“東宮被封的這一個月,孤將從前的事細細梳理了一番,從中發現了許多曾經忽略掉的細節,”劉遂笑了笑,“滎陽的事背後複雜著呢,滎陽也好,我們也好,甚至是同昌王,都不過只是紛繁複雜的棋局之上那一顆顆棋子。”
“那我們東宮?”
“劉伉不會放過這次機會,”劉遂平靜地說,“他想要孤的位置,只有這一次機會。”
“殿下想做什麽?”
“劉伉想要孤的位置,卻得問問執棋者答不答應。”
“執棋者?是誰呢?”
“可以是孤,可以是父皇,也可以是任何一個人。”
“松衡國師?國師不是才來過?”乾武帝從重重奏疏中抬起頭,“快請他進來。”
松衡匆匆從殿外走進來,一路上因為過於焦急,一向注重衣冠儀表的人此時卻有些衣冠不整,“給陛下請安。”
乾武帝見狀急忙擱下筆,“國師如此急切,可是出了事?”
“是,”松衡不敢隱瞞,上前給乾武帝遞上了一枚龜甲,龜甲上疏散著幾條裂紋。
乾武帝自向松衡問道以來,對佔卜之術略有鑽研,龜甲上裂紋的具體含義他看不出,但是凶吉卻是能看個大概的。
乾武帝握著龜甲的右手有些顫抖,“大凶?何解?”
松衡面色蒼白,一副大驚失色的模樣,“龜甲象征北天之處呈現蛛網碎紋,意指帝星有變!”
乾武帝面色一震,“什麽?!”
“此象一出,貧道也覺震驚,故而立刻來呈報陛下。”
“帝星有損?”乾武帝眉宇間充斥著一股淡淡的煞氣,“難道是朕囚禁元嘉的緣故?”
乾武帝聯想到燕祁來長安之時,松衡有關劉元嘉的“相星”之言,若劉元嘉是相星,而今相星被他囚禁約束,帝星因此有變也並非不可能。
“非也,滎陽王世子雖被囚禁,但人在長安,此卦與他無關,”松衡提點道,“陛下可以看一看那蛛網般的裂紋,從龜甲何處開始延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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