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衛速去速回,“翁主,王汗請您進去。”
劉元喬抽回自己的右手,整理一番衣袖,邁入殿中。
“就放這兒吧。”劉元喬指揮宮人將木箱放在矮幾邊,“你們都下去。”
燕祁不動聲色地看著劉元喬安排好一切,等殿中的宮人悉數退下,燕祁才從高案後起身,來到放置矮幾的竹席旁。
“王汗請坐。”
燕祁赤腳踏上竹席,一言不發地行至劉元喬身側,握著她的左臂將手伸進了她的袖中。
劉元喬掙扎兩下,皺眉道,“王汗,此舉怕是不妥吧!”
燕祁迅速抽出被劉元喬藏在袖袋中的短匕,隨後放開了她,將短匕拍在案幾上,“哦?不妥什麽?翁主仗著身份帶武器入殿,才是不妥吧?”
什麽都瞞不過燕祁,劉元喬也不打算狡辯,短匕繳了便繳了,反正她已經進來了。
“是妾思慮不周,王汗大人不記小人過,請恕妾放肆這一回。”劉元喬誠懇地認了錯。
“放肆這一回?”燕祁似乎不認同劉元喬的話,“阿喬真是健忘,本王難道隻容你放肆了一回嗎?”
燕祁在拖延時間!
須臾之間劉元喬就識破了燕祁的意圖,來不及了,她不能再被燕祁牽著走,今日她必須得是控制全局的人。
“王汗,妾來此的意圖,想必王汗能猜的出來。”拋卻旁敲側擊的伎倆,劉元喬單刀直入,“滎陽有變皆因妾而起,妾若不回大魏領罪,妾之父母兄長乃至滎陽國上下,都會受到妾的牽連。”
“哦?”燕祁抬起上半身,微微前傾,越過案幾貼近了劉元喬,頃刻間二人的呼吸相抵,近在咫尺,“阿喬做了什麽大逆不道的事,竟惹得魏帝雷霆之怒驟起?”
“替嫁,妾替阿兄和親圖勒,騙了滎陽,騙了長安,騙了大魏,也騙了王汗。”劉元喬終於向燕祁承認,先後兩次來嫁她的,都是她。
燕祁遠離了劉元喬,回到矮幾的另一側安靜地跽坐。不凍泉中,她那樣逼迫她,為了滎陽為了大魏,她都沒有承認,如今她終於承認了,卻也是為了滎陽,為了大魏。
是她想聽的,但時過境遷,又不是她想聽的。
燕祁不言不語地注視著劉元喬,劉元喬的唇角隱隱作痛,她克制住想要去觸碰唇角的手,轉而打開了宮人抬來的木箱,“王汗,妾想回大魏,也必須要回大魏,妾知王汗不會同意,自不凍泉歸來,妾夜以繼日地想法子,可妾不知道該用什麽法子才能夠讓王汗點頭,妾實在走投無路,所以,”劉元喬眼中閃著決然的光,“所以妾想,與其一個人冥思苦想不得其法,不如當面問一問王汗,什麽樣的法子才有用。”
劉元喬的手撫上箱中的典籍,對燕祁說道,“這一箱書簡是妾代承平侯和親時帶來的陪嫁之一,為百年前兵法大家仇空所著《兵勝》,三十六卷兵法,一卷一計策【1】,妾請王汗賜教。”
這幾日不光劉元喬在思索,燕祁也在思索,她一刻不停地思索著劉元喬會用什麽法子離開她,但是出乎她意料的事,劉元喬會直截了當地問她,要怎麽才能離開她。
燕祁的目光中有震驚,有不解,更多的是堅決,偏巧劉元喬的眸中也有這種堅決,一個堅決地要離開,一個堅決地不讓離開。
既然僵持不下,那麽就將三十六計一計一計問過去,總有一計能問出燕祁的破綻。
劉元喬拿起最上層靠近自己手邊的一卷竹簡,竹簡徐徐展開,露出了最右側的一列字跡,“計一,瞞天過海。”她看了燕祁一眼,繼續念道,“備周而意怠,常見則不疑,陰在陽之內,不在陽之對【2】。妾以為此計重在一個‘瞞’,王汗以為如何?”
燕祁的目光落在竹簡上,卻同劉元喬看的不是一處,她說,“本王以為,此計關鍵在於‘常’,阿喬要是有耐心同本王虛與委蛇個三兩年,待本王放下戒心之後,你再來個金蟬脫殼,或許此計可成,只是,阿喬怕是等不了那麽久。”
“呀!”劉元喬驚訝地取出第二卷木簡,“王汗一言便否了三十六計中的一二兩計,這第二計便是金蟬脫殼,看來也不得用了。”
“那就請第三計吧。”燕祁取出緊挨著第二卷的那一卷竹簡,扔在案幾上,“本王洗耳恭聽。”
劉元喬清了清嗓子,繼續念道,“第三計,調虎離山。”
“此計需得借助外力細細布置,且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你還剩一日,時間倉促又無外力相助,此路不通,難如登天。”
“那就看下一計,”劉元喬展開第四卷,自己先看了一眼,隨即笑道,“此計有意思,叫做擒賊擒王。”
燕祁聞言攤開雙臂,意思明白得很,王就在這兒,有那個本事和膽量盡管放馬過來。
劉元喬隨手將第四卷扔進右邊的竹簡堆裡,那裡躺著三卷書簡,都是被燕祁否決的計策,“這一計也不好用,只怕妾前腳挾持了燕祁王,後腳就會被射殺在汗宮前殿。”
“你不試試,怎麽知道?”
“試了,妾就沒命了。”
注釋:
【1】原型是兵法《三十六計》,語出南北朝,成書於明清,本文對具體內容做了調整。
【2】出自《三十六計》
第143章 雁城春(四十七)
左手邊木箱中兵書一卷一卷減少,右手邊被燕祁否決的簡冊眼看就要堆成了一座小山,三十五卷兵法試過,三十五道計謀也都成了廢計。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