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雁?”燕祁不信,“什麽樣的大雁有那麽長的尾羽,本王倒是聞所未聞。”
“不是大雁!是彩雁!”呂紹清糾正,“所以才稀奇!原是要給翁……陛下的!現下倒好,半死不活的,若陛下怪罪下來……”
劉元喬袖中的手一抖,雖然呂紹清改口改的快,可她還是聽見了。
彩雁原是要給她的?!
在大魏,雁可不是尋常之物,是下聘時必備之物。
呂紹清是想讓彩雁自個兒撲到她身上?也不知是哪個人才想出的主意!
燕祁神色了然,“原是貢品,既如此,陛下哪兒,本王自會去請罪。”
燕祁是圖勒王,圖勒與大魏乃姻親盟友,而非屬國,而今燕祁卻用了“請罪”一詞,這分量重到呂紹清也無法再說什麽。
劉元嘉來了沒多久,卻在隻言片語間將事情猜測了大概,他可惜地看著彩雁,“這尾羽可真漂亮,吾記得阿喬有一條裙裾上……”
“這上林苑中奇珍異獸無數,阿兄若覺得可惜,不如大獵時自己去林中尋一尋,說不準能尋到一隻類似的帶回去。”劉元喬將劉元嘉未能說出的話及時堵了回去。
“呵呵……”劉元嘉警告道,“你還不知道阿兄我的騎射嗎?可別給我找事兒!”
劉元喬假意順了順耳邊垂下的耳墜,裝作沒聽見。
“呦,王汗、君侯還有翁主都在這兒呢!”范常侍笑眯眯地從角落鑽出來,也不知在哪裡守了多久,他目不斜視,急急走上前,“陛下方才還問主子們怎麽還不到,命奴出來尋,船已經備好,主子們趕緊請吧。”
三言兩語,打散了局勢。
呂紹清連同他的彩雁,被踢出了局。
這事兒本就講究一擊即中,一擊不成,做得再多旁人就該警覺了。
乾武帝還要點臉,不想將自己算計滎陽唯一一位翁主的事兒做得太明顯。
呂紹清見范常侍半點不提他,便知道了結果,再不願也只能作罷。
今日之事本就冒險一試,他不是家族嫡長子,上頭有一位身為世子的兄長,他作為嫡次子,爵位卻輪不到他,多少不會甘心,所以他用了不少心血去經營才在兄長的光芒下博得一個“君子如玉,呂氏謫仙”的美名,也因著這個名號,他才有今日的機會。今日之事若成,陛下為令他的身份與滎陽國翁主相配,會予他侯爵,可惜橫刀殺出一位燕祁王,以至功虧一簣。
呂紹清深知識時務的重要性,他若配合陛下絕口不提此事,日後陛下恐還會想起他,若他因著不甘擅自行動,只怕會徹底成為棄子。
他既與萊陽公主無緣,與其強求,不如韜光養晦以待後續。
想到此,呂紹清恭恭敬敬斂袖,“既然陛下急詔,請王汗、君侯、翁主先行。”
呂紹清放棄得如此乾脆,劉元喬有些意外,她這份意外落在燕祁眼中便變了一種意味。
小舟載著三人緩緩劃破了平靜的湖水,燕祁立在船頭極目眺望遠方,劉元喬同劉元嘉兩個聚在一處神神秘秘地打啞謎,燕祁看夠了水天一色的壯闊,冷不丁轉身,“翁主覺得那隻彩雁可惜嗎?”
劉元喬倏忽抬頭,狀似不解,“可惜什麽?”
燕祁垂眸笑了笑,背過身後,說,“沒什麽。”
劉元嘉一抖,燕祁最近笑得未免太頻繁,笑得他右眼一跳一跳的,別是有什麽災。
第109章 雁城春(十三)
南越進貢的珊瑚寬約一丈,旁逸斜出四百余分支,通身火紅如朝霞,在偌大的殿中擺著,蔚為壯觀。
“好!好啊!”乾武帝對此株珊瑚讚不絕口,一連說了幾個好,群臣中便有人進言,說好珠配好匣,此珊瑚如此稀奇,應當在上林苑中獨辟一方天地來供養,乾武帝覺得很有道理,於是命司造室在上林苑內挖積珍池,專門用來放置珊瑚樹。
群臣又是一通道賀,更有甚者當場書就《積珍池賦》,引得在場宗親諸臣紛紛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一時之間,《珍珊記》《蓬萊宮序》《上林苑歌》等文章歌賦層出不窮,一場觀賞奇珍的宴席,轉眼就成了文爭之會。
乾武帝龍心大悅,倍感天下文才盡收囊中,一時興起,將眾人所做各類文章評判定級,前三甲皆有封賞,而高居榜首的,便是呂紹清的《積珍池賦》,因其文采出眾,又有謫仙之姿,乾武帝賞他白璧一雙,封其為蘭台待詔。
蘭台是皇家藏書之處,但是蘭台待詔雖只有正七品,卻不僅僅是藏書閣的守書人,乾武帝常召蘭台待詔對談,這個職位若再進一步,便是能為帝王出謀劃策的私人智囊團。
職位雖小,卻不可小覷。
劉元喬意興闌珊地看著殿中珊瑚,不可小覷的可不止蘭台待詔,還有呂紹清,乃至她的皇伯父。
她原以為呂紹清經彩雁風波,短期內不會再進入陛下的視線,可風波才過去半日,呂紹清便能以一篇《積珍池賦》反敗為勝。
陛下是在警告壞了他大計的所有人。
這就是天子,怒得迂回委婉,又宣示得明明白白。
可是憑什麽,明明是算計她,還要她歡歡喜喜地接受。
劉元喬實在扯不出一個笑,劉元嘉忍不住走過來替她擋住眾人的視線,“你再不高興,也不該表現得如此明顯。”劉元嘉壓低聲音,“陛下還在上頭看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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