詔令下達,毋缺國璽,然而國璽早在劉伉佔據千秋宮時就已經消失,沒有國璽,無法制詔。
隨滎陽王夫婦在宮中休養的劉元喬得知國璽失蹤後,也懷疑是梁夫人盜走。既不在宮中,能讓梁夫人藏東西的便只有一處,於是她暗示劉遂往梁園暗室尋一尋,劉遂派了親信前去,結果當真在暗室的地磚下尋到了國璽。
有了國璽,許多善後之事就變得容易且迅速起來。
劉遂監國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理劉伉的同黨,與劉伉合謀的虎賁軍、南陽郡以及同昌郡鐵定是逃脫不了的,但劉遂為收復千秋宮,曾說如果虎賁軍中有人願意棄暗投明,便從輕發落,在他進入千秋宮後,虎賁軍中當真有不少人相助,又念及叛軍中許多人都是被迫同謀,劉遂便命廷尉仔細審訊,情有可原者可免一死,但也決不可放過真正有反叛之心之人。
處理了同黨後,就是論功行賞。可還未來得及行賞,乾武帝便病危,劉遂隻好擱下手中的事務徹夜不眠照顧了兩日,兩日後,天子駕崩,舉國哀喪。
乾武帝駕崩之前為劉遂留下了兩道遺詔,一道曰國不可一日無君,命其靈前即刻繼位,第二道是立後詔書,命太子繼位後立太子妃鄭媞為後,且生死一後,永不可廢。
第二道詔書十分耐人尋味,朝野皆知乾武帝並不滿意鄭媞這個太子妃,但駕崩之前又特意留下立鄭媞為後的詔書,且強調永不可廢,著實令人捉摸不透其中之意。
別人不明白,劉元喬卻知道,因為這道詔書是乾武帝授意她所寫。在生命裡的最後一個時辰,乾武帝曾回光返照過,他將劉遂和劉元喬二人單獨留在身側,親筆寫下了第一道詔書,又口授劉元喬寫下第二道詔書。
至於為何要留下第二道詔書,乾武帝說,“朕還是太子的時候就嫉妒你的父王,嫉妒他母后尚在,不用時刻提心吊膽,擔心人走茶涼。後來朕終於當了皇帝,朕以為自己贏了,終於可以不用將你父王放在眼中,可漸漸的,朕發現自己還是嫉妒他,當了皇帝啊,父不父,兄不兄,子不子,朕現在明白了,皇位才是對一個人最為沉重的懲罰,所以朕要你靈前繼位,朕還要替你寫下封後詔書,你要立鄭媞為後,並且永遠不許廢後,她是你此生唯一的皇后,她的兒子就是大魏儲君,來日你若後悔她的身世血脈,哈哈哈哈哈,有了朕的遺詔,你就後悔不了了!”
劉元喬並不想寫下這樣一封詔書,這哪裡是詔書,分明是親生父親對自己兒子最狠毒的詛咒,天下怎會有這樣的父親。
是劉遂讓她遵從帝命,劉遂說,“父皇要以皇位懲罰兒臣,以此詔書詛咒兒臣,但是不是懲罰,是不是詛咒,都由兒臣自己決定。兒臣謝父皇予兒臣天下權柄,從今往後兒臣便可用這權柄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兒臣更謝父皇留下立後詔書,來日若有人要以身世質疑阿媞,兒臣便可以先帝遺命堵住悠悠眾口。請父皇放心,兒臣會好好治理大魏,有朝一日,它一定會變得同父皇您治下之時,不一樣。”
劉遂一番話說得劉元喬神清氣爽,劉元喬全然不顧乾武帝鐵青的臉色,痛快地寫了詔書,“皇伯父,您特意要阿喬來執筆,阿喬明白您心中算計,但,定不會如您所願。”
無論有多麽不甘,時辰到了,哪怕是帝王也不能夠在人間滯留。
劉遂遵先帝遺命靈前繼位,同一日詔封太子妃鄭媞為後,同時追諡乾武帝為“孝憲皇帝”,生母王皇后為“孝憲烈皇后”。
繼位以後,劉遂繼續論功行賞,在此撥亂反正之戰中,魏長公主謀救東宮,與此前欺君代嫁功過相抵,滎陽王世子劉元嘉私逃在先,邕州求援在後,功過相抵,而邕州、關隴、晉陽出兵勤王有功,各有封賞,這些賞罰都有理可循,所以並不難辦,難的是丞相蔣名仕的賞罰。
蔣名仕非忠臣、良臣,卻又非奸臣,他位於這三者之間,令人捉摸不透。若說有功,他必然是有的,且功勞不小,可他此前為丞相之位也的確做過不少見不得光的事,就在劉遂頭疼對蔣名仕的賞罰時,蔣名仕自己上表請辭相位,給出的理由是兵亂那日受傷,恐於輔政一道上力不從心,並向劉遂推薦了新的丞相人選,巧合的是,這位被推薦之人恰好就是劉遂屬意之人。
他一請辭,劉遂反而不能準允,否則就會讓人懷疑蔣名仕的行為在這一場動亂中有什麽隱情。無論這位蔣丞相用了什麽手段從湯籍手中奪得相位,但毋庸置疑的是,他在平定動亂中的功勞絕不摻假。最終劉遂決定對事不對人,否決了蔣名仕的請辭。
然而蔣名仕鐵了心要離開,再三請辭,劉遂不得不將人召進宣政殿,二人不知道談了些什麽,最終新帝同意了蔣名仕的請辭,準許他以“亭鄉伯”之位致仕。
論完功行完賞,便只剩下對一人的處理,那就是梁夫人。
其實除了兩封明詔外,乾武帝駕崩前還有一旨口諭,雖未成書,但也出自禦口,他要梁夫人殉葬。
劉元喬養好了身子後,帶著那瓶本該用在先皇后身上卻沒來得及用的藥去尋了劉遂,她將藥的來歷告訴劉遂,劉遂便明白了她的意思。
“先帝要梁夫人殉葬,此事便交由你處置。”
梁夫人被軟禁在鸞棲殿,見了劉元喬,她沒有絲毫意外。
“吾還在想,你什麽時候回來。”梁夫人一派從容,毫無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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