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回到王庭後劉元喬仔細想了想,恐怕燕祁從主動提出她可以去集市的時候,就已經在算計她了。要不然她一身曲裾戴著幕離坐著輪椅出現在集市裡,集市上的人會跟睜眼瞎一樣瞧不見她?那些商販、百姓的眼神可是半點都不往她這邊瞟的。
既然從頭至尾,燕祁都在算計她,引她入局,那她為何要主動低頭?
劉元喬如此固執己見了五日,第六日,她坐不住了。
“翁主,您終於想通啦?!”秋芃興高采烈地要給劉元喬盤發髻,“您這個樣子去是不成的,您看您這頭髮絲,跟剛從榻上爬起來似的,婢子給您梳一個好看的發髻。”
劉元喬聞言雙手握住自己的長發,不讓秋芃下手,“不,不要,憑什麽吾先低頭服軟,還得以色侍人!”
秋芃扯了扯嘴角,“翁主,你可不就是以色侍人嘛。”
劉元喬將齒梳“啪”地拍在輪椅的搭手上,怒道,“你說什麽?!”
“您自個兒說的啊,”秋芃捧開劉元喬的手,從她的手下摸出齒梳,“你說燕祁王就是看上了您這張臉,才非您換婚不可的。”
“吾……”劉元喬被懟得啞口無言,卻又不甘心就此承認,“那吾除了臉還不能有點其它好處了?!”
秋芃絞盡腦汁地想了想,遲疑道,“圖您,是個女人?”
劉元喬怒極反笑,拍手讚歎,“回答得好,真好!”
秋芃見機行事,奪過劉元喬的頭髮絲兒,趁她不注意飛快地開始梳理起來,“翁主,要婢子說,您得早些認清現實,燕祁王一圖勒王,人家要不是圖你點什麽,為何要大費周章用您換婚呢?知道人家圖您什麽,咱也就能對症下藥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
劉元喬頹喪地靠在椅背上,“你倒是認得清現實。”
秋芃陪著劉元喬長大,見不得她這副喪氣樣,安慰道,“翁主,此一時彼一時,咱們此刻低頭,是為了來日更好地反敗為勝,”說到此處,秋芃悄悄湊近劉元喬的耳畔,“這段時日據婢子觀察,燕祁王他對您正上心呢,又是將王帳讓給您,又是親手給您做新的夾板的,還那麽爽快地就答應了您放宮人回大魏的要求,這意味著只要您能讓他一直上心,他就能對您有求必應。您想啊,燕祁王能答應您放宮人回大魏,未必不能放了您啊,您先將人籠絡住,再徐徐圖之,從他那裡得一份允您歸鄉的請表,來日等他壽終,您就能憑著這封請表回大魏了不是?”
秋芃的一番話令劉元喬聽得瞠目結舌,她發出了今日的第二聲讚歎,“秋芃,你可真是機靈啊!”
秋芃“嘻嘻”一笑,沒聽出劉元喬的言外之意,她手下挽了個髻,用長簪固定住,“翁主您看,這個發髻行嗎?”
“還成,”劉元喬看著銅鏡中的自己,右手撫上耳垂,今日她戴了一對嵌了翠的耳墜,清爽是清爽,就是素了些。
劉元喬轉頭看向懸在榻邊的那一隻焉支花冠,忽然問道,“吾有紅墜子嗎?”
“紅墜子,”秋芃走到案幾旁,俯身打開用來放置耳飾的銀盒,在裡頭挑揀一番,擇出一對嵌了紅寶的給劉元喬過目,“翁主,這一對行嗎?”
“嗯,”劉元喬換上了紅墜子,又抬手指了指焉支花冠,“將它取來吧。”
秋芃頃刻間了然,“是。”
花冠到了手中,劉元喬並未像秋芃所想的那樣將花冠戴上,而是從中取出一隻扔開著的焉支花,反手遞給秋芃,“替吾壓在發間。”
花莖藏在發髻中,花朵露在發外,劉元喬對著銅鏡看了看,“就這樣吧,你去瞧瞧春蕪有沒有將八兩的吃食備好,等八兩吃完,吾好帶它去外頭轉轉。”
南圖勒定都雁城已經長達二十余年,整個南圖勒的權力中樞都在這裡,哪怕遷都之事已經提前很久開始準備,但是隨著日子的一點一點逼近,需要燕祁親自過問的細節不斷出現,越來越多,王帳這幾日白天黑夜都有臣子不斷進出,向燕祁回報遷都的進展,燕祁熬了幾個夜,總算將事情了結了大半。
左谷罕匯報完遷都那一日的祭天事項後,又遞上日曜城來的羊皮小卷,“王汗,日曜城那邊傳來消息,日曜宮中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只是有一事,城主拿不定主意,飛鷹傳書請王汗示下。”
燕祁單手接了,徐徐展開,只見上頭用圖勒文寫著:“和親大典未成,魏長公主居何處?”
“城主有此一問,也是為了將事情安排得更加妥當。”左谷罕解釋道,“日曜城是真正的王都,日曜宮中也隻住過祭過長生天的王后。”
燕祁明白左谷罕的意思,他們是覺得未行大典,劉元喬還稱“翁主”,住在后宮,名不正言不順,她認真地想了想,“本王雖不在意,但左谷罕所言未必沒有道理,然她孤身來到我圖勒,又是大魏皇帝破例詔封的魏長公主,於情於理,都不可慢待,本王記得滎陽王世子隨本王駕臨日曜城時,住的是汗宮,那麽翁主,也一樣吧。”
“是,臣這就去傳說告知城主,對翁主的安置,同世子。”左谷罕退出了王帳,燕祁幾日未歇,眼中已有血絲,她起身走到榻邊躺下,想要小憩一下。
忽的,外頭傳來幾聲狼嚎,一聽就是八兩發出的。八兩在帳中待不住,每日都會出帳溜達,不稀奇。
燕祁翻了個身,繼續闔眸補眠。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