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喬?”
“阿喬?”
“阿喬……”
熟悉又曠別了許久的聲音由遠及近,在一聲聲“阿喬”的呼喚中,劉元喬緩緩睜開雙眸。
雕梁畫棟的屋頂,溫暖如春的室內,清新凝神的焚香……不同於圖勒風格的陳設無不在向她昭示,這不是承平侯的後帳,這是她往昔生活了十六年的西泠台。
“王上,翁主醒了!”
劉元喬循著聲音轉頭,是秋芃。
“是,本王看見了,阿喬醒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滎陽王激動又小心翼翼地將劉元喬扶起,關切地問,“阿喬感覺如何?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劉元喬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的父王,此去不足一年,父王的兩鬢已經生了華發。
滎陽王抬手在劉元喬眼前晃了晃,“阿喬?”
劉元喬醒過神,張了張口,喚道,“父王。”
聲音沙啞,不知是因為剛醒,還是心中酸澀的緣故。
“哎。”滎陽王重重地應了,上前一步將劉元喬抱住,像劉元喬兒時那般在她的背上輕輕拍了拍,“好孩子,你受苦了。”
劉元喬深吸一口氣,目光在屋內逡巡一圈,問道,“父王,阿娘呢?”
滎陽王松開劉元喬,“今日倒是不巧,國相的夫人過壽,給你阿娘下了請帖,你阿娘現下正在國相府邸,無緣得見你回來。”
說起回來,劉元喬又問,“父王,阿喬是同吉翁一起回來的,吉翁呢?”
“你放心,吉翁是同你一塊到的王府,”滎陽王安撫道,“將你送到王府後他便告辭離開了。”
“離開?”劉元喬想了想,“父王,阿喬此番能夠回來,吉翁功勞不小,父王怎的就這麽放人離開了?”
“這個你不用擔心,”滎陽王說,“父王會另尋他法好好謝謝吉翁一家的。”
“另尋他法?”劉元喬不甚明白。
滎陽王解釋道,“若賞賜過於直白醒目,會引起有心人的懷疑,所以只能暗賞。”
劉元喬點了點頭,“還是父王思略周全。”
滎陽王瞧著劉元喬消瘦的臉頰,心疼不已,“你好好休息吧,太子殿下東宮的臣屬還在等著,父王還需去處理一些善後的事宜。”
“等等,”劉元喬叫住了滎陽王,“父王,阿喬想先出府一趟。”
因著冬日天冷,滎陽國相夫人的壽誕便在國相府的宴高台舉辦。
壽誕是小壽誕,但是國相夫婦二人著實花費了一番心思,從壽宴菜式到台中擺設乃至宴中遊樂歌舞,無不是依照滎陽王妃的喜好來的。
自從劉元嘉和親圖勒後,滎陽王妃一直深居簡出,即便出現也是神色懨懨的,國相夫婦這才決定借著壽宴的由頭將王妃請出來散散心。
可似乎不大有用,滎陽王妃失神地盯著正中載歌載舞的舞女,並未表現出有多少興趣。國相夫人暗歎一口氣,執起酒樽微微轉身,“王妃,妾再敬王妃,將近年關,妾便提早祝王妃安康長樂。”
滎陽王妃略點了點頭,“你有心了。”
眼見氣氛就要冷下來,國相夫人暗中朝底下使了個眼色,底下的各夫人紛紛開始搭話。
“是啊,快到年關了,一年到頭的也就一次,不知今歲咱們滎陽有什麽新的章程?去歲世子繪的大花燈可讓妾身們大開眼界,只是世子去了圖勒,恐怕今歲妾身們便無法一飽眼福了?”
“世子”二字觸到了在場所有人的神經,眾人大驚,誰都沒有想到今日竟會有人當著王妃的面說出這種話。
國相夫人急忙岔開這話,“哎,說到花燈,妾記得翁主的畫工亦是精湛,翁主去觀中修行,想來近日也該從觀中回來了吧?”
滎陽王府對外一直稱劉元喬在城郊道觀替兄長祈福,數月以來不曾在眾人面前露過一面,這些許久不曾見到她的夫人們不免有些好奇她的近況。
說起劉元喬,滎陽王妃心中便格外緊張,然而她面上不顯,看向挑起這個話頭的人,果不其然,是五官掾的夫人。
滎陽國自國相往下的大部分官吏都是先帝親自為滎陽王挑選的開府之才,唯獨主祭祀、勸農桑的五官掾乃乾武帝所任命,是乾武帝放在滎陽的明面上的耳目。
滎陽王妃穩住心神,“陳夫人如此關心阿喬,待阿喬歸來,定會讓阿喬親自為陳夫人繪一盞燈以表感念。”
陳夫人泰然自若地笑道,“怎敢勞煩翁主為妾繪彩燈,不過妾的確許久未見翁主了,也不知翁主何時回來,待翁主回來後,妾定帶小女登府,小女阿嬌昨日還鬧著要找翁主阿姊去城郊賞梅呢!”
陳夫人說了這許多,其余的夫人都不敢接她這話,顯而易見,王妃不喜五官掾詢問府事,已有些不悅。
國相夫人心下一沉,早知五官掾會令自己的家眷今日來砸場,便不該為著面上過得去給他家下請柬,如今騎虎難下,王妃怕是不好受。
就在這時,外面突然有人高唱,“萊陽公主到!”
在座眾位夫人先是一愣,繼而陸續起身以候。
滎陽王妃以為自己聽岔了,待看見劉元喬環佩叮咚地出現時,不禁露出錯愕的神色。
“王妃,翁主來了。”國相夫人提醒道。
劉元喬一身廣袖曲裾,步履款款地自眾夫人面前走過,行至滎陽王妃面前,“請母妃安,”隨即又轉向國相夫人,略略頷首,“夫人大喜,請夫人勿怪阿喬來遲,阿喬略備薄禮,賀夫人福壽雙全,”她拍了拍手,秋芃便帶著八位侍女魚貫而入,每人手中都捧了一方漆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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