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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天,伯爵府找了無數門路,卻連柳府的門都進不去。
易老爺只能留在府裡,忐忑地等著皇帝傳召。
終於,這天清晨,宮裡的太監來了,傳伯爵府一家入宮。
易老爺接到消息的時候,腿腳一軟,幾乎暈死過去。
他趁勢裝暈,卻被兩個太監眼疾手快地架住,往外帶去。
同行的還有易子真和易夫人。
他二人跟在後面,倒是比易老爺冷靜一些,只是不複從前親熱。
母子二人離得遠遠的,易子真不再挽著母親的手,易夫人也不再看他,臉上也沒有了笑意。
他們都心知肚明,他們的母子緣分,大概就到這兒了。
一行人剛離開伯爵府,下一瞬,等候在牆角的大理寺差役,便迅速上前,進入伯爵府搜查。
“一家三口”被帶到宮裡,皇帝處理公務的所在。
宮門森嚴,易老爺沒由來地想起,據說當年,有個敬王謀反,皇帝就是在這裡擒獲敬王,讓裴宣和柳岸審訊敬王的。
他們連王爺都敢殺,區區伯爵,豈在話下?
易老爺不由地一陣膽寒。
沒等他多想什麽,他就被帶進了宮殿。
端坐正中的皇帝雖然年輕,卻頗有威嚴,一臉正氣。
下首三把椅子,祝青臣攏著手,坐在最前面。
他本來是不該坐的,但是皇帝是柳岸親手教導,和他一樣,尊師重道,見柳夫子如此敬重他,便也賜座了,還是第一位。
緊跟著才是柳岸與裴宣。
而林驚蟄站在宮殿正中,低著頭,應該剛把事情講過一遍。
易老爺知道大勢已去,不等皇帝發火,趕忙俯身行禮:“陛下。”
皇帝看了他一眼,正色道:“昌平伯爵,今有林家村林驚蟄,狀告你伯爵府黑白不分、苛待親子,更意圖將禦賜爵位傳給養子,因此今日傳你入宮。你可有辯駁的?”
皇帝並不拐彎抹角,而是直接問他。
那就說明,他把林驚蟄的話聽進去了。
易老爺眼珠一轉,“撲通”一聲就跪下了,俯身磕頭。
“臣有罪!臣一時被豬油蒙了心,偏心養子,叫親子傷心了!臣有罪!”他伏在地上,誠惶誠恐,“原是十來年前的一樁舊案,不值得驚動陛下,因此不曾上報。”
“況且,子真在臣膝下成長,又是臣這十余年來,唯一的兒子。子真雖非親生,但臣仍舊愛護有加,不忍將他送回原籍,這才想出了所謂的兩全之策。”
“是臣考慮欠佳,這才傷了親子的心。臣一時糊塗,臣無可辯駁,可臣確是一片愛子之心!天地可鑒!”易老爺磕了個頭,“求陛下明鑒!”
皇帝皺著眉頭:“昌平伯爵,你也太糊塗了!再怎麽說,驚蟄也是你的親生孩子,你怎麽能放著親生孩子不要,給他安上什麽親戚家的孩子、雙生子的弟弟,這樣離譜的名頭?”
“臣有罪!”易老爺伏得更低。
他還不算太傻,他心裡清楚,不論再怎麽辯駁,事情都已經做出來了。
他現在能做的,就是盡量減輕自己的罪責。
所以,他不如把罪名往“偏心”上引,而不是往“爵位”上帶。
朝廷律法上又沒有規定父母偏心就要治罪,但私自許諾爵位後繼,那可是天大的罪責!
易老爺又道:“臣是一時糊塗,如今已經想清楚了。臣會將子真送回林家村,也會將驚蟄接回府裡。”
易子真早就猜到了結果,也沒有過多的反應。
鬧到皇帝面前,他能保住一條小命就不錯了,更何況,他已經搭上了陸繼明,伯爵府這邊也不是很要緊了。
易夫人大約看不出來這些彎彎繞繞,也流著淚,跪在地上:“求陛下再給我夫婦二人一次機會,我們一定對驚蟄好。”
易老爺也連忙表忠心:“臣只有驚蟄一個親生兒子,臣一定會待他好。”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這件事情就要這樣結束了。
可是這時,柳岸忽然問:“昌平伯爵剛才說什麽?”
易老爺雖不解,但還是重複了一遍:“臣只有一個親生兒子……”
柳岸冷笑一聲:“不見得吧?這位易子真,難道不是伯爺的親生兒子?”
易老爺抬起頭:“柳夫子是否還沒把事情經過弄清楚?子真是林家村村夫與農婦的孩子,當日那農婦與我夫人同時在寺院生產,那農婦趁人不備,將我的親生孩子與她自己的孩子調換了。那農婦坦白之後,我與子真也滴血驗親過了,子真確實不是我的孩子。”
柳岸卻問:“和易子真滴血驗親的人,究竟是你,還是你的夫人?”
“這又有什麽區別?”
“倘若是你的夫人,那只能證明易子真不是她的孩子,不能證明易子真不是你的孩子;倘若是你,滴血驗親不成,才能證明易子真不是你的孩子。嗯?”
易夫人恍惚之間,好像想到了什麽,轉頭去看身邊的丈夫。
“柳夫子慎言。”易老爺攥著自己的手,不知怎的,忽然有些緊張,“我與夫人感情甚篤,我怎麽可能做出這種事情?”
他忽然又有了底氣,直起腰來,伸出自己的手:“若是柳夫子不信,大可以再驗一次,子真確實不是我的親生孩子。”
“我一時偏袒他,只是被多年來的父子之情蒙蔽了雙眼,與其他任何事情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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