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哲沒料到在江南還有人認得他,一時不知要如何應付。尹繼善又是這班江南士人當中最尊貴一人,見他如此“看重”杜哲,大家立刻圍攏過來對著杜哲一通拜,又賠笑著打聽,“曲老板?您同尹大人原是舊識嗎?不知您是在做什麽生意?”
“我……”
“曲老板作《埋玉》、《密誓》可是極好,在京中提起坤班名旦曲別意哪個不知曉?”尹繼善笑著接茬,眼裡卻沒有半分笑意拿杜哲瞧,“聽聞後來曲老板您自己拉了個戲班子,在京中依舊叫座,連和親王都願為您鞍前馬後,怎麽?曲老板不在京城待著,卻願到我們這小地方來做‘生意’?”
尹繼善這麽一說,就算是遲鈍如杜哲也看出來了那群江南士人的臉色有異,又想起滿清一朝狎優風氣尤盛,他們這些戲子同倡優一樣都是下九流。當時才明白尹繼善的陰險心機,卻也無法了。
場面冷下來,尹繼善還待說什麽,曹雪芹卻過來十分不客氣地將杜哲隔在身後道,“巡撫大人、諸位同僚,京城至此路途遙遠,我與東流都有些累了,有什麽敘舊的話兒我們明日再談不遲。”
他們離開後,那些官員盯著曹雪芹和杜哲的身影看了許久,其中一位歎道,“我道這麽標致的公子哥兒,原是個戲子。”
“棟亭老先生的後人怎麽會同這壞東西勾在一起?!”尹繼善痛心疾首,連連搖頭,“只怕是在京中落魄,無人疏導其心,才走上了歪門邪道!”
“可不是,”江寧織造深以為然,“年前家母多事兒,想給曹二爺說門親事卻被他拒絕,沒想到是給個優伶迷了眼……”
尹繼善一方封疆大吏,又十分敬佩曹寅,眼瞧著曹雪芹狎玩戲子走上“歪路”,自不能不管。於是他同這班江南士人商量一遭,大家便想出了幾個主意來,勢必要將曹雪芹“導入正途”。
這班文人兀自多事兒,卻不知屋外有人將他們所說所言給聽得個真真切切!趁他們不防時,這聽牆根的人站起身來,貓著腰躥了出去,繞過兩重庭院出了大門去。
門口,曹雪芹正在替杜哲披上一件青碧色的大氅,回頭瞧見他出來,曹雪芹對他使了個眼色,他點點頭立刻往後閃身進了街上來往人群中,沒有叫杜哲察覺半分。
“東流,現下我們得空了,我帶你在城中逛逛,如何?”曹雪芹說著,就去拉杜哲的手。沒想到,卻叫杜哲不著痕跡的躲開了。杜哲後退了一步,臉上瞧不出是什麽神情。
杜哲不說話,曹雪芹自然也靜下來,他站在杜哲對面默了半晌,故作委屈地歎了一句,“東流你嫌我……”
“我沒有!”杜哲連忙否認,“我、我只是……”
杜哲眼裡的動搖哪裡逃得過曹雪芹的眼睛,可是他也看見了杜哲翕合顫抖的嘴唇,強忍下將杜哲緊緊攬入懷中的衝動,曹雪芹往前慢慢地走了一步道,“罷了,我們先回去吧。”
◎◎◎
“爺,曲爺,你們怎麽就回來了?”前來小院門口應門的是丁榮,“這江寧織造這麽摳門?連頓飯都不招待你們?”
明知丁榮是在說笑,可是無論是曹雪芹還是杜哲都沒心思回應。兩人走進院內之後,杜哲就匆忙回房了。曹雪芹立在院內也周身都是煞氣,丁榮沒料到曹雪芹同杜哲兩個高高興興出門去做客,怎麽回來卻變成了這幅相互不說話的樣子。
丁榮正兀自琢磨著,那位早前跟著去江寧織造府的小廝卻也回來了,對著曹雪芹恭敬一拜道,“爺——”
曹雪芹看了一眼杜哲的屋,壓低聲音問了一句,“如何?”
“奴才都聽見了,如您所料,江寧織造確有意聯絡尹大人,不過尹大人剛正不阿,並沒有應承什麽。只是,那江寧織造揣度尹大人心思,說了不少曲爺的壞話……”
曹雪芹了然地點點頭,冷哼一聲,“他都說什麽了?”
“那些個難聽的話兒爺您也不便聽,不過是南朝文人糊塗的酸話,您正得皇上重用,曲爺又是皇后同端慧皇太子的大恩人,他們幾個就算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怎麽樣的。”
曹雪芹搖了搖頭,眼中露出了殺伐之色,“你在暗處留意,若他們要對東流不利,年前我要你收集的證據,還有布莊上的阿四、府上的陳柳等人,便正是用時!我既然帶了東流過來,便容不得任何人傷他分毫!”
“是,奴才明白!”
“東流那邊……”曹雪芹囑咐,“不得漏了半句,知道嗎?!”
“爺您放心,奴才知道分寸。”
曹雪芹揮手叫這人退下,他抬頭看著漸漸聚攏過來的烏雲,天色漸漸暗了,只怕晚些時候又要有一場大風雪。江南的冬雪不似京城寒冷,卻更潮濕,也不知曲別意是否住得慣。
天晚確實下了好大一場雪,沒有等曹雪芹吩咐丁榮多置辦的冬用買回來,杜哲卻當真病倒了:高熱不退,還總說許多胡話,其中顛過來倒過去的只有一句話,或許也並不是一句話,而是一個人的名字——
曹雪芹,
曹雪芹。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埃是個會囤很多稿子的“作”者,看看隔壁的《重征帝國聲途》日更了27萬字就知道這個人很“作”——818辣個明明可以囤個十萬八萬、現在卻要狠心殺了我的“作”者大大。
我是存稿菌,我的願望是……某個姓埃的能日存一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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