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玉案的心臟砰砰跳的不停。
看一眼吧,看他回不回來。就一眼。
醞釀好了思緒,他挑起了一段面前的輕紗,旋即又輕輕放下,曼妙的身段在紗帳後若隱若現。
只是很遺憾,卿玉案並瞥見任何熟悉的身影,眼底又落寞了幾分。憧憬的心一瞬間跌落谷底。
他有些慶幸,幸好蕭霽月並不喜歡這種風月地。但更多的是難過,他撐著病骨熬了三年,卻依舊看不見任何希望。
所以,真的再也見不到他了嗎?
還是說,這三年他早就忘了自己了。
只是一瞬的抬眸,便徹底撩動眾人心弦,在場之人無不拍掌稱讚,更有甚者往台上擲不計其數的金銀,說道:
“你知道嗎,我剛才看見了一眼,太好看了。那什麽詞來著,啊,傾國傾城!”
“什麽爛大街的詞,怪不得你年年不中舉。酸都酸不出來。”
“我靠,我怎麽沒看見桃娘長什麽模樣?”
“對呀,對呀,光看舞太單調了。”
旁邊的人搖搖頭:“嘿嘿嘿,連我這糙人都知道,想見阮桃姑娘的臉哪有那麽容易啊。得加錢啊。”
場中之人像是中蠱般,都被勾了心魂。
“我也加,我也加。加一百兩銀子!”
……
人群最後方,一位身穿勁裝,梳著清爽高髻的男子雙手抱臂,對這種煙花柳巷的場景實屬不感冒,他滿眼不屑地問道:
“蕭大人說帶我看新鮮的,就是這個新鮮法?”
蕭無崖挑眉,反問道:“恩卿沒去過這地方。”
蕭霽月別過眼,沒好氣地說道:“不是應該去的地方為什麽要去,當時就不該留情面留幾條人命。”
老鴇眼裡最尖,率先瞥到蕭無崖的方向,忸怩著揮起熏香帕子:
“哎呀,這不是咱蕭大人嘛!遼東那邊累的很吧,要不要進來休憩一下?阮桃姑娘可是馬上要到二樓露面了。”
也不知怎地,蕭霽月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一眼。
阿蝶正牽著面帶薄紗的女子,走上二樓雅間的位置。
這人頭上那支木簪……
蕭霽月皺了眉。
“我改變主意了。”蕭霽月冷淡開口,轉身進入其內。
許是他的目光太過凌厲,竟讓老鴇渾身一顫,仿佛被毒蛇盯住似的,心中不由生出幾分恐懼。
老鴇瞠目道:“這這這。這位大人啊,我見你有些面熟呢。大人,慢些走啊。”
第21章
蕭霽月忽然停下腳步:“你方才說要多少銀子。”
想起當時因為想卿玉案產生分歧,如今又是蕭指揮使身邊的紅人,老鴇想起這扶搖直上的人便犯怵。
“一……一百兩。”老鴇磕磕巴巴地回答。
一張銀票交付老鴇手上,轉頭蕭霽月便走上了二樓的雅座,絲毫不等蕭無崖半分。
蕭無崖摸摸下頜,也跟了上去:“我就說嘛,之前說的有多堅決,一見了美人就變了。”
蕭霽月像是沒有聽到般地走過,引得過路的姑娘陣陣讚歎:
“好香啊,這時哪位公子呀。”
“好像是梅花的香味呢,好像又不是,又香又清苦的。我在京城從未聞過這味道。也不知是從什麽地方能買到這香。”
蕭無崖多留了一步,故意賣關子道:“這可買不到呢。”
是汝南侯府卿二公子帳中的香。蕭霽月調了三年,怎麽可能買得到。
……
窗欞外豔幟招搖,卿玉案坐在銅鏡前,目光流露著憂慮,說道:
“接下來還要做什麽?”
雲雀手握桃木梳,將他的發絲從頭梳到發尾,她沉默好一會,才說道:
“就讓競價高的老爺見一面就是了。”
“就是見一面嗎?”卿玉案目光透露著狐疑。
雲雀忽然拈緊了桃木梳,苦笑出聲。
錯見一面,終身毀譽。
她回想起來,昔日卿玉案彈琵琶賺的錢、或者打賞的首飾,都會一分不差地分給紫闕樓的姐妹。
當時卿玉案說,她們也都是苦命之人。畢竟困在深閣內錢也無甚作用,既治不了他的病,又不能讓他見到蕭霽月。
所以雲雀一直都在懷疑,他是不是真的傻,還是當年發燒那麽多次燒糊塗了。三年來聽著外界對自己的調侃一直無動於衷,一個男人困在這裡像個什麽樣子。
卿玉案問道:“現在就去嗎?”
雲雀看著面前燃到一半的香,搖了搖頭:“不急,再等等。”
四下觀望無人後,雲雀將一柄短刀塞到卿玉案的掌心裡,擔憂地說道:
“這柄匕首你帶在身上,萬一他要對你不利,我們還能拚一把。你們讀書人不是說過一句‘明哲保身’嗎,你讀的書多,應當明白的吧?”
卿玉案將短刃收入衣袖,點點頭:“多謝雲雀姐姐。”
雲雀語氣沉了下去:“然後離開紫闕樓,無論發生了什麽,都不要回頭。明白沒有?”
即便卿玉案不大理解,還是應允下去:
“好。那你們怎麽辦?”
“我們……”
雲雀垂眸剛想說些什麽,屋外的雜役手中的銅鈴響了兩遍。
她將桃木梳擱置在桌上,映出她腕間若隱若現的黑蠍印,囑托道:
“去吧。仔細想想我所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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