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蘇鐵刻意收斂了戾氣,但這樁往事一直是他們都主之間避之不提的恥辱,他們誰都無法理解,為什麽在那個節骨眼上,鬼王會答應和學院和談。
形勢大好,不該乘勝追擊嗎?
誰都知道和談是屁話,巫師和鬼魂從不能好好坐下來商談,這不過又是那幫玩心眼的巫師想出來的拖延詭計,可是鬼王他偏偏就信了。
蘇鐵朝夏翼看去一眼,後者渾身未散發出威壓,但他還是謹慎地收起了言語中的不滿,“幽都山。”
“鬼王大人和時任院長的孔逐寧就在那裡會面,商討簽訂下了和平共處的協議。”
“回來之後,他便用青火在惡鬼們面前立下誓言,若他有通人類、通學院的私心,必定玩火自焚,有朝一日死得殘忍,死得乾淨。”
那一日,鬼都萬籟俱寂。
眾鬼們無聲地仰望著少年模樣的鬼王,只見他神情冷淡,將一束束令人鬼驚懼的青火鎖鏈纏繞在身上,仿佛刻入骨血的禁咒。
他本無意立下任何誓言,也無心被任何立場束縛。
但當時與孔逐寧坐下來對談,聽到一些話還是難免觸動。
對他來說,漫長光陰中一絲絲的觸動,難能可貴,是落在空蕩蕩身體中偶然發出的珍稀回聲。
孔逐寧注視著自己,良久後才開口,卻沒有提和談一事:“夏翼,你變了太多。你還能想得起從前的自己是什麽樣嗎?”
他竟真的想了一想。
但是身體空得寂靜無聲,他沒有從中找出該有的回答。
還是孔逐寧繼續提醒他,“你還記得江月鹿嗎?”
江月鹿。
他自然是記得的。
他清晰記得當年他們如何相識又如何分開,這些記憶他與旁人從未有過,應該非常珍貴才是。可令人奇怪的是,他想起這個人卻沒有任何情緒。
等再回過神來,他已經又回來了鬼都。
群鬼們哀嚎憤慨,唯恐他背叛卻又敢怒不敢言。
他冷冷地看了一會,就提出用青火立誓。
這個誓言本身的用意,其實並不是為了安撫那些吵鬧的鬼魂,而是安撫他自己。
他覺得自己不能再空著身心飄蕩四方了,也不該在注視著每一個人類和每一個鬼魂時沒有落點,他需要在這個世間重新找一個位置。
……重新?
為什麽是重新,他也不知道。
“我不可能為了你立下青火誓言。”夏翼的語氣很平淡,沒有一絲怒氣,但是這樣的平靜在蘇鐵聽來卻是最大的輕蔑。
他的姿態高高在上,仿佛在說:我如今能站在你面前聽你說這些廢話,就已經是網開一面了。
“很好,很好。”蘇鐵擠出幾聲難聽的笑,“不得不承認,就算你拒絕,我也不能做些什麽。”
江月鹿簡直要對惡鬼們的識相歎為觀止。
他們絲毫掙扎也無,認清對方的實力之後就會甘拜下風,動作十分迅速,滑跪又坦然又利索。
“也許你會護著這個人類小朋友,就像你曾經和學院那群臭巫師站在一起護著他們,但是除了他呢?我的鬼都存在百余年,可不止他一個人類。”
夏翼:“其余人關我什麽事?”
“那要是和你的人類小巫師有關的人呢?”蘇鐵的目光瞥過冷問寒,“我這裡好像……來了不止一個巫師呢。”
“!!”
蘇鐵突如其來的沉默讓江月鹿內心莫名一跳,他忙去看自己的直播間,發覺打賞金額一瀉千裡,錢幣流逝之快讓所有人瞪大雙眼。
析木津急道:“這、這也太快了吧!”
金如意也怔怔地看著仿佛被抽空的氪金條。
他們都不是小主播,多年身經百戰,但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快的PK速度——如果他們的錢跑得飛快,那蘇鐵收集到的錢呢?
豈不是又快又多?
金如意急得原地亂走,“不行,得想辦法,這樣下去真會輸的!”
正在著急的她忽然被推了一下,沒好氣回過頭罵析木津:“你有病啊,沒看見我正在想辦法嗎?一邊去!”
析木津卻沒生氣,指著前面不遠處,“她也太鎮定了吧……”
“她……”
金如意定睛一看,發現鎮定自若站在不遠處的女生正是“稚女”,也就是冷問寒。因為事出緊急,他們誰也不知道稚女其實是男孩子。
但他們都知道,這個“榜一大佬”和審判官關系匪淺。
“她難道不是一直都是這個表情嗎,沒什麽特別吧。”金如意說歸說,可還是覺得哪裡不對。
冷問寒實在太淡定了。
簡直就像另一個版本的自信蘇鐵。
可是蘇鐵認為自己能贏是因為靑蚨錢,冷問寒又是因為什麽?
正這麽想著,忽然聽到江月鹿的直播間裡傳來了聲音,低頭一看,差點沒把一口血噴出來。
在這個緊要關頭,他居然換上了之前審判官的那身行頭,連直播間都變成了從前三口棺材漆黑一片的冷酷風格!
“啊!”析木津嚎叫:“你掐我幹什麽?”
金如意冷嗖嗖道:“我忽然有一個想法。”
“什麽想法?”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