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不太可能,是咒語江老頭一定會提兩句,不會這麽坑自己。
他猶豫地湊近,“哈嘍啊,小木頭。你喝了我的血,也要為我做點事吧?同意的話請眨眼。”
剛說完他就想笑了。
一根木頭簽,怎麽會眨眼?他恐怕是被上面的蛇形圖案誤導了。剛要換個說法,卻見那蛇眼微微一亮,沾了他的一滴血,像一顆鮮活的小葡萄籽,真如眨眼一般。
“你能聽懂我說話?”
那蛇眼又是一亮。
“那你知道上山的路怎麽走嗎?我們要找一條繞過江家老宅的路,在發大水之前到達祭壇。”
這會卻是很費勁才眨巴了一下,江月鹿樂了,“你也和他一樣不想讓我去?”
那蛇眼居然滾了兩下紅珠子,看起來委屈巴巴,竟是要馬上哭了。江月鹿好說歹說,才哄騙這小蛇不情不願為他指路,朝巫族的村落奔去。
一路有閃爍的蛇眼作伴,倒也不算無趣。
江老頭說得沒錯,它很認主聽話,即使不讚成江月鹿的決定,但還是會遵從他。人對順著自己的人都會多生一份好感,何況還是和自己骨血相通的可愛小東西,哪怕路上不用辨別方向,他也會和木簽小蛇多多說話。
看那單隻的紅眸蛇眼一閃一閃,總覺得心中得到了安撫。
江月鹿撥過雜亂的樹葉,隨口說道:“你知道嗎,有個人的眼睛和你的顏色一樣,但是要更漂亮一些。”
蛇眼沉悶地閃了閃。
“不高興嗎?哈哈。你們兩個的脾氣也差不多。”
偌大的樹林中,馬上要降下暴雨,江月鹿頂著烏雲行走,自言自語:“聽起來你在我家……江家待了很多年,那你覺得江老頭說得對嗎?江家的人全都是因為他才死的,他不是合格的神明?”
蛇眼卻不閃了,紅葡萄珠透著凝重。
“你怎麽不說……”江月鹿剛要抬手撥弄,眼前卻晃過一個黑影,他立刻心生警惕,倒退了數步,戒備道:“誰?”
潮濕的山林中,不見人影,不聞人聲。
但他確信剛才並非錯覺,他的確看見了一個黑影像雷電在面前一閃而過。
一邊緩慢朝前走,一邊回憶剛才的影子。
不像……人類的形體,更像是某種獸類。想到剛才那迅疾的速度,江月鹿又在腦海內排除,狐狸,灌子?但會有那麽大的狐狸嗎?
這麽想著,已經沿著“野獸”奔馳過的痕跡來到了一處草叢,草被壓倒了,地上有一串濕淋淋的血跡,他蹲下一抹一聞,速度飛快。
“是人的血。”
轉過頭看,樹藤都高過頭頂,這片林子竟然連蟲蟻的聲響都消失了。
似乎沒有聲音,可又似乎到處都是聲音。四面八方都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江月鹿深吸一口氣,不讓自己先被想象嚇倒。
“那影子跑得很快,沒來得及看清是不是有人……是在山林裡遇襲的人嗎?”
但是遇襲,為什麽又不來襲擊我?
難道是已經打獵到了食物,不想搭理這個路過的人?
江月鹿大著膽子,摸出一把從江家廚房順走的鐮刀,悄悄沿著血跡的方向割開盤錯的樹枝,又發現了一串濕淋淋的血跡。
不對。這不對。
“如果要狩獵我,那就不會放出血跡來嚇走我。”江月鹿想起木頭簽,低頭一看,這才發現它的一雙蛇眼都要閃成鐳射燈了,“你有話要告訴我?”
但這塊木頭又不能真的講話,他只能把複雜的問題拆解成最簡單的對錯。
“跟著血跡走,沒有危險?”
蛇眼輕松地閃了閃,江月鹿心大定,跟著血跡又走了一陣,一共發現九處血以後,他開始擔心這個人的安危。
失血這麽多,如果不盡早醫治,這人在樹林裡活不過今晚的,他得快點找到他。
木頭蛇眼也在一路提醒著他,這讓原本就快的速度更快了,果然,在第九處血跡出現沒多久以後,江月鹿發現了一個山洞。
這個洞在一個鼓起來的山包底下,像是某種動物的巢穴。
他屏住呼吸聽了下,沒有任何動靜。
按著鐮刀摸到洞口,這個洞倒懸在山包下,一下雨水流倒灌,整個洞壁都被澆得濕漉漉的,結了一層厚重的苔蘚。洞口懸著的樹藤葉子冒著油水的光澤,一片和一片疊得格外緊密。
這讓本就狹窄的洞亮不出一點光來,江月鹿用最小的動作慢慢割走了一小塊樹藤,像是從黑乎乎的窗上戳出一個洞來,微昂著頭往裡打量。
如果有人突發襲擊,他不至於眼睛被戳瞎。
看了一會,他發現裡面躺了一個人。
倒地不起,頭也不抬,看來就是一路潑灑鮮血的那個人了。
他又看了看,卻沒找到那一路引領自己來此的野獸,正心中奇怪,忽然心神一凜。
“沙……沙……”
從他的身後傳來了動物爬行般的細碎聲,已經離自己格外近了。
他裝作沒發覺,繼續和木簽說話,一邊按緊腰間的鐮刀,打算這東西一發起攻擊,他就回頭給它點顏色瞧瞧。期間他一直聽到極其壓抑、悶在某種東西之內發出的呼吸聲,像孤冷的蛇類絲絲吐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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