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為什麽會在這裡呢?”
“不……知道。”
交談和夜色一樣加深著,一番交流之後,江月鹿知道,夏翼——不,準確地說是“誕生初始的夏翼”以這種說不出來古怪的形態遊離在閣樓房間,已有一段時間。江老頭不知道他的存在,他也看不見,“夏翼”也不能離開江家。
“像是地縛靈一樣的守護神嗎?”江月鹿心想。
首先,要把這個地方想象成一個考場。
像是凝固了久遠場景和記憶的琥珀,當時的一些奇妙事件得以留存。
夏翼身處其中,又擔當了什麽角色?
江月鹿想了想,問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江月鹿。”這回答得十分乾脆。
江月鹿納悶,“為什麽你們都知道我是誰?難道真像江老頭說的,江家人認識江家人?可你不姓江,你也不是人。”
夏翼搖頭,“不一樣。”
“什麽不一樣?”
“我和他不一樣。”
江月鹿想了好一會,才想明白,“噢,你和江老頭不一樣嗎?”
夏翼點了點頭,“我不靠血分辨你,你為我起了名字。”
如此含混的聲音為何能說出認真清楚的音色,江月鹿也不知道。但是他聽出來了,噗嗤一聲樂了,“你很得意呀,還分了兩點來證明你和老江有什麽不一樣。”
不靠血就能認出你,我厲害吧。
你還為我起了名字呢,老江他有這待遇嗎。
簡而言之,就是我和你更好。
江月鹿越琢磨越想笑,看起來呆呆的新生少年,原來也會有心機啊。
他笑著,夏翼盯著他嘴角的弧度,也跟著笨拙地牽扯了一下。但因為眼睛裡沒有笑意,很像是呆板的小機器人。江月鹿看到他在模仿自己的動作,不由得更想笑了,“跟我來,我教你。”
“嗯。”
他想了想,“你想一些開心的事。”
夏翼還真去想了,“然後呢。”
江月鹿挺好奇的,“你都想了些什麽啊,能不能告訴我?我保證不告訴別人。”
那雙淡紅的眼眸冷靜地看著他,像是隔著許多年的日月光陰,“誕生以後的事,快樂的事,和你有關的事。”
壞了。
江月鹿感覺身體裡面砰砰作響,他故作鎮定地直起身來,摸了摸下巴道:“和我有關啊……”
完全是下意識順嘴而出,因為無法思考應該說些什麽。他整個人都被這句話擊中,包裹起來,隔絕真空,大腦空白。
過了好一會,他才轉過頭來,“我做了什麽,讓你很快樂?”
夏翼道:“像現在這樣。”
“現在這樣?”
“你教我。”他用手指做了一個彼此間一來一回的動作,“我什麽也不懂,是你一直在教我。”
“說話,認字,寫我和你的名字。”他又說了一遍,“你為我起了名字。”
“你以前不叫夏翼嗎?”
他搖頭,“我沒有名字。”
這些事江月鹿從未聽過,雖然他也知道夏翼並非常人,無論是墮□□號還是後來鬼王的身份。
見他沉默,少年還以為自己沒有說清楚,又解釋道:“我是神……”
“你是神?你真的是神?!”
“……”
江月鹿忙坐下來,不好意思道:“我第一次接觸到這些事。你真的是神?那種傳說中的神?”
少年不自然地點頭,從始至終他都不擅長應對情緒高漲的江月鹿。
“那你是什麽樣的神呢?”
“我是……”
畫面像是卡了一下,接著由暗轉明,還是這個房間,他面前也還是這個少年,但江月鹿就是知道,有什麽不一樣了。
他的身形變得和少年相似,聲音也更為稚嫩,帶著十七八歲的質感。
他趴在地上,雙手支撐著雙頰,是一個快三十歲的男人絕不可能做出來的姿勢。
他微微笑著,問年輕的神明,“那你是什麽樣的神呢?”
……
“你還好嗎?”
他一怔,面前又恢復原狀,“嗯?”
“你剛剛發了很長時間的呆。”少年道。
江月鹿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是成年人才有的骨節,他又看了看自己的姿勢,也是成年人正襟危坐的樣子。
怎麽會變成少年的,他也很難解釋。
但是難以解釋的事有那麽多,也不在這一件兩件了,他接受了這一切異狀,看回溯的河流究竟要帶他去向何方。
“你還沒有告訴我呢,你到底是什麽神?”
一向知無不答很溫順的少年,卻像是有些抗拒和逃避這一問題,無論江月鹿怎麽詢問,都搖頭不答。
江月鹿有些泄氣,但他也沒法拿少年怎麽樣,重新倚靠在牆壁上,目光散漫地看著沉默不語的少年,腦海裡拚湊出諸多細節,他逐漸發現了一個奇怪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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