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聲音接連不斷,在洞內一聲疊著一聲發出回音,配上火把和魂靈映出的水波漣漪,簡直就像一場幻夢。
童眠道:“……有鬼嗎?”
冷問寒搖了搖頭,有鬼沒鬼他最清楚不過,這些聲音都是人類,而非鬼魂。
他們說話的時候,聲音仍在不斷響起,江月鹿嗯了一聲,俯下身去,“你們覺不覺得,在咱們這個位置聽得最仔細?”
童眠試了一下,“還真是。”
石桌聽到的聲音最清楚,音量也最大,江月鹿想了想,索性趴在地上,將耳朵貼在了地面上,“砰!”一聲巨響,震得他差點去世。
他揉著耳朵眼冒金星地站起身來,乾嘔了幾下才緩過來,“我好像知道這個山洞是用來乾嗎的了。”
童眠和冷問寒都看著他。
“是用來監視人的。”
他又回去坐下,“坐在這個位置,就能聽到下面房間的人在說什麽,山洞這麽粗糙,沒關系,反正人不住在這。但是偷聽的時間太久了,總要給自己布置一下吧,所以才有了這個凳子和桌子。”
童眠道:“那他們倒是很悠閑啊,還坐在這喝茶了呢。”
“這消息是你從那兩個樹人嘴裡聽到的?”江月鹿問道。
童眠點點頭。
江月鹿心想,這個房間在歷史中起到過什麽樣的作用呢?
如果是短時間的偷聽,用不著修石桌石凳。既然修了,說明這場監視持續了很長時間。到底是樹人在監視巫師,還是巫師在監視樹人呢?
他這麽想著,卻被人拍了一下,冷問寒道:“在說你了。”
我?
江月鹿立刻聽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這段日子以來,江家還算安分守己,我們還要像之前一樣監視他們嗎?”
好啊,又是監視。
你監視我,我監視他?我們是相親相愛的一家?
童眠打趣道:“你最近這種表現還算安分守己啊?這位先生怕不是在幫你說話吧?”
江月鹿已經聽出來這就是今天那位和夏翼交過手的先生,也不明白他為什麽這麽說,做了個手勢,“繼續聽。”
按道理來說,離得這麽近,下面的人多少也會聽到他們的聲音。但江月鹿試過了,無論他們在上邊怎麽蹦躂,叫喊,下面的人還是聾子一樣,什麽都聽不見。
他們猜測山洞可能有特殊的收聲裝置。
就像現在,長老們還是一無所覺地說著自以為機密的事。
“他們有什麽異樣嗎?”
“有是有……”先生還在想今日課上那股詭異的風波,他想說,但是又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是,就是江家那個老二是越來越無賴潑皮了,這樣下去,恐怕是徹底無緣巫師大考了。”
“噢?你竟然希望他過考嗎?”
“我當然不是……”那位先生幽幽歎氣,“只是,江日虎是沒希望的,江月鹿也沒有的話,江家這一脈從此之後怕是就絕——”
“大膽!”
說話人拍案而起,似乎連桌子都震得粉碎,“嘩——”一聲在山洞擴散。
“江家百年前做過什麽事,難道所有人都忘記了嗎?!就算當時灰飛煙滅也是便宜了他們!沒落得全滅是我們祖輩仁慈神明寬恕,如今能有兩個小兒就很不錯了!竟然——竟然——”
“還想過考,當巫師嗎?!”
“你是想讓他們一族興起,還是妄圖那位空構之神啊?!”
第199章 凡人終有一死21
話音落下,洞內洞外皆是死寂。許久了,教習江月鹿的先生才低聲道:“我絕沒有這種想法。”
在這裡,江家是一個奇異的詞語。
它不能被貿然提起,不然就會引發紛爭。
但也不能太過重視,重視意味著吸睛,得到關注度,大多數人都希望江家悄無聲息地死去。
江家的孩子最好也變成廢物,退出大家的視線,眼不見為淨。
——忌憚卻又蔑視。
隔著一層地面,江月鹿感覺到的就是這樣一種複雜、矛盾且微妙的心理。
所以江家到底做了什麽?
他們的神百年待在腐臭的洞裡,族人與神明是隔絕和避諱的態度,江日虎遵從著祖輩的教訓,從不去閣樓尋找遺失的神明。
小的時候,他們處境危險,很多次因為孩子和大人的惡意九死一生,在那種情況下,江日虎也僅僅只是流著眼淚摟著他默默祈禱,可是卻沒真去實踐過。
江日虎,以及其余的江家人,都避諱著這位自家的守護神。
如果不是江月鹿上樓,從洞裡把他找出來,夏翼是不是還要和老鼠一起沉睡很久?
不……
也許他根本是醒著的,他只是虛弱,沒有力量,因為沒有人信奉他,連自己庇佑的人都不。
他靜靜地躺在黑暗裡,接受了這一切。
一個敏感、會為他人的考慮的神明,連他表情一絲的停頓都能捕捉,然後說要麽我把虎頭玩偶還給你。
他根本沒想過傷害誰。
可江月鹿卻感覺得出來,這群人是在害怕江家背後的神明——空構之神,為什麽給夏翼起了這樣一個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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