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聽。
他皺起眉,還是自己起的更好聽。
童眠就在旁邊,看著他臉色由陰轉晴,“你還好吧?”
冷問寒也關切地看著他,盡管只有他能看出冰疙瘩臉上的關切。
“你上次被……那誰控制的那次,我們都沒發現。”他們這是留下後遺症了,不知道江月鹿什麽時候又會被神思控制,“一路上沒停歇,它……很可能還在你身體裡,一定要小心。有什麽不對,記得跟我們說啊。”
提起那位神明,兩名學生很尷尬,只能用它和那誰含糊過去。
他們本該信神,如今的行為算是大逆不道,江月鹿笑了,答應他們,“好,我有不對立刻告訴你們。”
“行了,都少說幾句。”
又是一個陌生的聲音。
這個人開始說話之後,地下的房間變得更安靜了。
這一定是個位份極高、說話很有分量的人。
有人乾乾一笑,語氣充滿了恭維,“烏大長老,這次找我們過來,可是神明那邊有什麽吩咐?”
童眠張嘴,無聲道:“烏夜明?”
烏夜明聽了,沒立即回話。
山洞的收音效果太好了,他們甚至可以聽到他喝茶的聲音,很緩很慢,空氣中彌漫著令人胸悶的尷尬沉默。
就算烏夜明這麽輕視對方,對方也沒敢說什麽,乾笑道:“如今是烏大長老你們最能在神跟前說上話了,要是有什麽預言,可要先跟我們說呀……”
烏夜明哦了一聲,“預言?”
“是啊是啊,神音指引我等未來的方向,離了祂老人家我們做什麽都不行啊。”
烏夜明笑了一下,“你們想知道的是指引方向的神音,還是指引你們賺錢的神音,自己心裡清楚。”
“這、這……烏大長老怎麽能這麽說?”
烏夜明若有其事,就像不知道自己撕開了誰的遮羞布,“各位,裝作什麽都不知道就沒意思了。你們明明清楚今天是為什麽把大家喊來。”
“這等機密,我們哪裡會知道……”
“是啊是啊,這話可不能亂說。”
“神明在上,我等誠心天地可鑒!”
每一個人都說著可笑的話語,每一個人的面孔看起來都不真誠。烏夜明冷冷地看著,幾乎要冷笑出聲。
慢慢地,他抬高視線,看到了一籠神龕。
這個神龕和每一家族的神龕都不一樣,裡面沒有供奉神像。
一般來說,各家的族神神像都由家族長輩嚴格描述,再加以刻畫。族神,是家族的神明,和各家的巫師關聯緊密,因此,不管有多沉默,每一家都會有人見過族神。
只有一位不一樣。
那位神……天地之間唯一的神,非常古老,古老到沒有人見過祂,隻聆聽過祂的神音,因此無法被人想象。
祂不會留下任何痕跡,但供人時代傳唱的頌歌卻記住了祂的次次偉大之舉。
洪災、乾旱、猛獸、軍隊……
隨便什麽,就能奪去人的生命。
古老的過去,人和螻蟻沒有分別。
螻蟻加固土地,人類加固城牆。
水能淹沒蟻穴,也能淹沒城池。
唯獨不同的是,人會祈禱,人能通神,人有欲望,會渴望更強大的對象……人會趨利避害,臣服在最強大的力量面前。
烏夜明的視線穿過各執己見的鬧室,凝聚在百年沉靜的神龕。
和他小的時候看到的一樣寂靜,神明不言不語,寬厚慈愛,庇佑著他們所有人,不圖回報,這才是神。人神之別,就在於此。
耳畔響起了當年跪在神龕前,烏家長輩們說起的話。
“夜明,巫師們的心變了,被世俗腐蝕了。神的眼睛都快要看不見,最近每天夜裡都下雨,那就是神流淌的淚水,他怕自己再也無法幫助我們,我們巫師不能忘記自己的使命,你一定要記住……”
“烏夜明,烏家所有人竭盡全力照出的光亮,是為了神明大人,這一點,你永遠都要記住……”
“即便所有人背叛,你也不能……”
“砰——!”
在爭吵之下,有人不小心撞到了供桌,整個神龕都被帶著搖晃一下,最後,一角漆木掉在了地上。
“啪嗒。”
烏夜明的手停住了。
“你弄壞了神龕。”他是笑著說的,但誰都不敢呼吸。
烏夜明走了過去,將漆木塊撿起來,用乾淨的白帕子擦拭了好幾遍,試圖重新安回神龕,可是幾次三番都掉回了手心。
最後一次掉落,他沒再堅持放回。
輕聲道:“你們弄壞了神明的房子。”
他似乎不是在說神,而是在說一個普通人,說你們把人家的房子給弄壞了,住不了了,不光如此,烏夜明注視著神龕的眼神,也充滿了雛鳥的眷戀。
接著,他轉過來,緊緊盯住了所有人。
恨意和戾氣噴薄而出。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是聽到了什麽消息才來的。沒錯,那個消息就是我放出去的,絕對準確的預言又出現了,偉大的神音將指引我們避開一切危險,取得常人不能擁有的財富……這個假消息,就是我放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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