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像離家出走的人偶娃娃,換了一身新服裝過來展示。
江月鹿瞧著很新奇。
“剛剛都沒有仔細看你,這個人……這是人吧?”
“你當然不會仔細看我。你的眼睛差點就要黏在別人身上去了。”夏翼不快道:“這是你們學院的學生,和你不是一個班,所以你不認識。”
“不是一個班他怎麽會來牛首山?”
據他所知,這座山都被他們班包了,而且也沒有其他學生來另外班級參與修行的說法。就像莫知弦,和他不是一個年級,本來也來不了牛首山,純屬因為看管江月鹿的任務才過來的。
但他現在似乎連這個任務也忘記了。
“你找的這是誰?”江月鹿津津有味,“竟然能把主席治住。”
夏翼:“自己猜。”
猜就猜。
“我看看啊。年齡和冷問寒差不多,個頭嘛,比童眠要矮上一點,身板挺瘦的,但這麽看看不出什麽……”
“啊!你幹什麽?”
江月鹿收回手,“這個小少年平時還是有過鍛煉的嘛,只是看著瘦,下面全是硬綁綁的肌肉。”
夏翼搖了搖頭,氣急得指了半天,“你連陌生人的身體都亂摸,真是不要臉!”
“不是你叫我猜的嗎?”
“不用猜了!”
夏翼沒好氣地摘了鬼頭,露出一張稚氣未脫的臉來,五官比江月鹿猜測的更加年幼。
和這張臉相比,那隻鬼頭更顯粗鄙可憎,用如此醜陋之物蓋住面孔,實難想象是出於何種目的。
“烏家的後代,竟然被人厭棄到這種程度了。”
夏翼將鬼頭拿到了手裡,此類陰損怪異之物很是吸引鬼王的眼球。
“你來看,這些刀工應該都是那孩子自己雕的。”
江月鹿湊了過去,跟他一起看。鬼頭上鑿刻著深刻的疤痕,下手毫無章法。一隻鬼眼塗著舊漆,一邊卻是新的。可以看出來,新漆的顏色與鬼頭整體非常不搭,像是後期才補上去的。
江月鹿內心浮出一個猜測:“這隻頭,不會是他自己撿的吧?”
夏翼轉頭,“你怎麽知道?”
“明明是自己的所屬物,卻一點都不了解。得到以後還想別出心裁,去掉別人的痕跡,留下自己的標志……”
他以前在孤兒院也喜歡撿東西回來塗塗畫畫,修修改改的。
這份心情他很理解。
“你剛剛說,他是烏家的後代?”江月鹿問道:“烏夜明?”
夏翼點了點頭。
“那怪不得……烏夜明是叛徒啊。”
叛徒的後代,能過得多舒服?怕是一人吐一口唾沫也會淹死。江月鹿忽然明白了鬼頭的作用。
不就是為了在老鼠過街之時,遮一遮鄙夷的視線和吐來的口水嗎?
“他和烏夜明長得挺像,沒想到真是一家。”說到這裡,夏翼哼了一聲,“我本不打算選他,小矮子一個。”
“但是他見了我卻發起瘋來,兜頭就撞,張嘴就咬。我能怎麽辦,隻好讓他去好好睡覺了。”
江月路大驚,“你把他殺了?”
“什麽啊,是真的睡覺。你們人才有的睡覺。”夏翼朝後一指,“在那邊呢,被我捆在樹上吊著了。”
江月鹿嘟囔:“吊著了還怎麽睡啊。”
“怎麽不能睡?清風撲面,山清水秀,這麽美的景色,他能睡得不好?我看他精力旺盛得很,是該吊著了。”
說白了還是氣人家咬你……真記仇。
夏翼:“你嘟囔什麽?”
“沒。”江月鹿岔開話題,“他叫什麽名字?”
“沒有名字。”
江月鹿愕然。
夏翼看他,“很意外嗎?不是所有的人都有名字。我們鬼就更不是了。”
“我們不是人死後化的鬼魂,不會生來就有姓名。我們更像一團戾氣,飄著搖著,無根無念。”
夏翼靜靜道:“但後來,我聽到了另外一種解釋。說對人而言,一共有兩次死去。”
“一次壽命消亡,一次靈魂消亡。”
“對鬼而言,卻有兩次誕生。”
江月鹿聽得入神:“兩次誕生?”
夏翼嗯道:“第一次出生,是一團氣飄散在了這個世上。”
“第二次出生,是名字為我們留出位置。一個不管飄到哪都能回來的位置。”頓了頓,他道:“夏翼,是在我誕生很久以後才的名字。”
“這麽久了,我從來沒有用過其他的。”
仿佛有激烈的鼓點,催促江月鹿開口詢問:“為什麽不用?”
“因為……”夏翼忽然笑了。
此情此景,好像多年前他們剛認識時一起玩過的遊戲。那時他什麽也不懂,江月鹿仗著清楚遊戲規則奪去了不知多少場勝利。
但現在,位置對調,他們翻轉過來了。
他可以給出許多解釋,比如鬼魂只能用第一次的名字,比如後面的名字都不好聽……反正江月鹿不清楚鬼界的規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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