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眠有一點說得很對。威爾一家要在鬼都之間來往,肯定需要消費。所以他預留一隻裝滿紙鈔的皮箱很合理。那我們不妨再大膽一些設想——如果不是來往於鬼都,而是身在一個和銜尾船截然不同的鬼都,必須時刻把紙鈔帶在身上呢?”
童眠張開嘴,“你是說……”
密室裡,只有江月鹿過分冷靜的聲音。
“要是這裡,不止有過一個鬼都呢?”
他說的話像是打開了童眠的天靈蓋,讓他和冷問寒久久回不過神,吃驚許久,才想著去開口反駁。但是這時,密室外卻響起了一聲啜泣。
“誰在外面?”
乳白色的小奶凍垮著肩,抽噎著無法出聲回答。
“蓉蓉?”江月鹿走了過去,“你怎麽了?”
蓉蓉飄上了他的手掌,蜷縮成一團,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我想起了很多事……一些,我忘了……但是看到它,我才想起來……”
“看到它?”江月鹿若有所思:“你是說這條船嗎?”
蓉蓉擦了擦眼淚,不再貪戀他掌心的溫暖,飄過他的肩頭,搖晃著墜落在了船板上,看到那隻滿是紙鈔的鐵皮箱,她再也忍不住眼淚,“這是爸爸的箱子。以前他一直帶在身邊,後來我再也找不到了……我以為它丟了。”
她像隻小雪狐在箱子背上蹭來蹭去,終於,在角落發現了一個熟悉的印記。
“一個半圓,太陽的殘缺,這是爸爸的船。”她眷戀地撫摸著半圓印記,半圓之上還垂著一條細長的波浪線,“圓上的樹藤,神明的慈恩,這是媽媽的家園。還有這兩個小點,是我和哥哥……”
“爸爸總說,他從前的印記只是一個簡單的半圓,沒什麽意義。他在為此發愁的時候,去找了他的爸爸,我的爺爺。他告訴他,不要著急……”
……
岸邊,傳來“砰砰”不斷敲擊鐵板的聲響。
中年人叼著巨大的煙鬥,拍著垂頭喪氣的兒子,“威爾,不要著急。你先來看,老爸這條船算是完成了嗎?”
岸邊停著一條竣工的帆船,威爾看了看。
想都沒想就回答道:“當然完成了,它都上好漆了——啊啊!你幹嘛打我啊!”
中年人氣得吹胡子,“上好漆就是一條已完成的船嗎?不是的!船的最後一層漆,永遠是海的顏色!它要駛向大海,經歷無數風暴,不斷遇到各種人。”
“也許你會遇到一個女孩,也許你會和她在一起,也許你們會有孩子……這些都不是停在岸邊就能做到的。”他的父親一揮臂膀,指著光明燦爛的海洋,“你要向著海洋而去啊,威爾!”
……
海上的故事像是傳說,經由一個人的口傳向另一個人。她在一個懵懂睡醒的午後聽到爸爸對媽媽說起了這件陳年舊事,然後她又將這個故事告訴了新的在海上遇見的人。
“後來,爸爸真的在海上漂流時遇到了心儀的女人,還跟她生下了孩子。他明白了爺爺當年告訴他的話,用自己的經歷留下了獨屬於他的印記。”
“他在半圓上刻下了媽媽的故鄉,她說自己來自一個總是下雪的村落,她們全族的人都信奉著樹神。所以半圓上留下了一條長長的樹藤。”蓉蓉摸著那條波浪線,“而我和哥哥一左一右,就在他們的身邊……”
蓉蓉看著江月鹿,輕聲道:“但是,爸爸錯了。”
“寬闊的大海不會總遇見善良勇敢的夥伴,和暴雨狂風、可怕的大魚相比,還有更絕望凶險的地方。”
“那裡不見陽光,只有永夜和月亮,那裡的海不是沉寂,就是洶湧,還伴隨著濃烈的腐臭味兒。”
“我一直以為那是魚壞掉了……”
“後來才知道,是他們故意瞞著著我,他們不想讓我知道一家人早已身處險境。”奶凍像是融化一般流出眼淚,“爸爸不是自己開船走進了鬼蜮!他有了妻子和孩子,他擔心我們會被惡鬼所傷,怎麽會因為好奇心就進去呢?!”
“他是被強行抓進去的啊——!”
“當時統轄這片海域的都主,他看中了爸爸造船的能力,還看中了媽媽從家鄉帶出來的神木,他想要傳說記載的‘通天之木’化為‘通天之船’!”
這番剖白讓江月鹿心如鼓擂。
雪村!
樹神?
蓉蓉的媽媽,和紀紅茶秦雪是故人?
“神木……”江月鹿控制不住心臟的巨震,“你說的神木,建成了銜尾船?”
“所以……根本不是什麽都主再來之後,讓這隻沉入海底的船再次升空?”
她連連搖頭,“不。不。神明大人,你怎麽還是沒有明白?”
蓉蓉看起來悲傷異常,像是快要哭了,“你說的都主,叫做金木犀。他不是抓住我的父母,非要修成銜尾船的惡鬼。他是我的恩人,我的朋友,他差一點就能讓我的父母全部活下來……如果不是那個殘暴的惡心的壞人頭子搶先一步,成為了這裡的都主,這兒原本可以成為他所說的永遠幸福的國度!”
童眠聽得糊塗了,“都主、金木犀、什麽啊……到底有幾個都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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