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苗被鄺宗右抱著走進鄺宅的時候,鄺家的靈堂裡面已經掛滿了白幡。
道士手搖銅鈴清脆空曠的“鈴鈴”聲隔著老遠的院門就能聽見,從大門到靈堂裡,一路上擺滿了白菊花。
白蠟燭幽幽地燃了一路,黃色的紙錢滿天飛。
傳說人有三魂七魄,在死去後每七天散去一魄,直到七七四十九天七魄散盡,方能投生輪回。因此在逝者過後的四十九天裡,每逢“單七”,就需要做一次法事,設齋祭奠。
從踏進鄺宅的門檻開始,鄺宗右就感覺身上的小漂亮不自覺地挨他更緊了。
原本只是一隻手松松勾著他,現在兩條纖細柔軟的手臂都直接勾到了他脖子上。
香香軟軟的小身子靠過來,一股甜蜜的幽香隨著他的動作直往他鼻子裡鑽,甜得他發暈。
鄺宗右隻感覺自己好像抱著一個極其柔軟的小動物,又像是剛烤出來的蓬松棉花糖。貼著他的地方微微發熱,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喉結不受控制地滾動了一下。
芮苗有點害怕地把銀茸茸的腦袋埋進了鄺宗右的頸窩,他現在手上還有著那抹鄺宗為留下的烏黑印記,B612說鄺宗為已經執念深到變成厲鬼了。
而他現在居然要當面去祭拜他,聽說每逢七死者就會回魂,哪怕還是白天,他都覺得有點陰森森的。
鄺宗領原本在靈堂前站著,見有人走進院門,立刻抬起頭。
鄺宗右正大喇喇毫無顧忌地抱著芮苗進來、絲毫沒有一點分寸感可言,鄺宗領視線觸及,眼皮立刻壓了下來,嘴角很輕微地抿住了。
鄺宗領的視線有點太明顯,導致芮苗背對著都察覺到了。
他轉過毛茸茸的腦袋,白嫩嫩的耳垂從碎發底下露出一點點,像隻依賴人的小動物。然而看到鄺宗領的那一刻,他突然後知後覺地發現鄺宗右這樣抱著自己進來。
似乎、有點過於曖昧了。
哪怕沒過門,他現在和鄺宗右基本等同於叔嫂關系,不怪得剛剛他們回來的時候,那些路過的村民眼神總是若有似無地飄過來,芮苗當時還沒反應過來。
嫁過來衝喜的媳婦,克死了爹,要重新嫁給大兒子,卻被小兒子當街抱著招搖過市。
鄺宗領一定是因為鄺宗右接近他這種愛勾三搭四的人所以生氣了。
芮苗突然覺得滿院子仆人的注視有點讓人窘迫,他晃了兩下小腿,示意自己要下來,小臉漲得緋紅。
鄺宗右還有點不樂意,見懷裡的小漂亮非要下來,才不情不願地把人放下。
放下後又故意抬起手,當著自己哥哥的面兒嗅了一下手上殘留的香味,好像在顯擺似的。
鄺宗領淡淡:“去哪了。”
鄺宗右吊兒郎當地勾著嘴角:“死了幾個外鄉人,嫂子說想去看熱鬧。”
說完他又多此一舉地補充了一句:“嫂子走路太慢了,所以我才抱他去的。”
一個“抱”字,咬字又清晰又重。
鄺宗領的眼神起碼冷冷地飛了他一眼,半晌,才轉到芮苗身上。
“死幾個人有什麽好看的,今天的三七儀式本來應該由你主持的。”
鄺宗右聽到這句話,插著兜的動作頓了頓。
芮苗沒聽懂,有點茫然地看著鄺宗領,他不明白為什麽這個儀式要由他來主持?
然而下一秒,鄺宗右就在旁邊開口了,帶著點意味不明的語氣,悠悠提醒道:“哥,嫂子還沒跟你拜堂呢。”
“你沒忘記吧?”
氣氛突然變得十分微妙。
院子裡站著的仆人大氣也不敢出,芮苗被夾在兩兄弟中間,敏感地察覺到兩人的表情都有點不對勁。像是有一根緊繃著的弦,掛在兩人中間,只要動一動,隨時都會斷。
B612咳嗽了一下,在系統空間裡給芮苗解釋:“宿主,三七儀式一般是由長媳或者女兒負責主持的。”
鄺宗為沒有女兒,所以如果芮苗嫁給鄺宗領的情況下,理應是由芮苗來主持。
小漂亮有點茫然。
可是他明明還沒嫁給鄺宗領啊。
芮苗澄澈乾淨的眼睛才轉到鄺宗領身上,男人卻動了動,下意識轉過身。他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而是直接進了靈堂,鄺宗右聳了聳肩,也跟了進去。
靈堂裡,老道士正在裡面做法。
正對著門的方向是奠儀和牌位,前面的桌子已經鋪好了質地上乘的黃布,上面擺著香燭、酒水、雞鴨魚肉等,桌腳前被道士潑灑了一層厚厚的白米。
仆人並排站在旁邊,靈堂兩側擺滿了各種各樣的紙人、紙馬。每個都是按照真實比例的尺寸做的,一眼望過去,一屋子白慘慘的,看起來格外滲人。
芮苗對這些奠儀有點好奇,下意識瞟了一眼旁邊的紙人,卻被紙人那個奇怪的嘴巴給嚇到了。
紙人的臉扎得還挺精美的,然而一雙空洞洞的眼睛裡卻沒有眼珠。腦袋被扎歪了,方向微微朝他這邊側過來,看起來像是正在看著他。
芮苗下意識打了個激靈,轉過了頭來,不敢再繼續看。
三七儀式正式開始,老道士搖著鈴鐺做法,在靈堂中間跳大神。祭文的調子古怪又冗長,沙啞的嗓子拖長了、嗡嗡地在響在偌大的靈堂裡,莫名有點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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