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檸喉嚨有些乾癢,他咳了幾聲,玄離聽見這道聲音,近乎茫然地抬起頭看過來。
青年的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看著他,玉簪將他的發松松的挽著腦後,臉色蒼白,卻溫和。
就像他曾經在屠魔村被嚇得瑟瑟發抖時,身後火光衝天,站在他面前的白衣仙人溫柔帶笑,衝著他伸出手問,“你可願與我回歸墟宗?”
他看著那隻乾淨白皙的手,把自己髒兮兮的手搭了上去。
但是現在面前的人身上沒有任何靈力波動,就像一個普通人。
“你師尊剛醒來,池淵不在雲頂山,應當一時還未發現他醒了。”柳長生道,“如今你未下山,照顧他的任務就交給你了,你能做到嗎?”
玄離的目光一動不動地看著苗檸,聽見這句話,聲音沙啞,“能。”
他在苗檸面前單膝跪下來,“師尊可有哪裡不適?”
苗檸不適的地方太多了,渾身都疼,他疼,但是這些疼是因為他的身體在重新生長,沒有什麽能幫助他,只能靠他自己扛過去。
苗檸伸出手,輕輕地摸了摸玄離的腦袋。
他那個軟糯糯的徒弟也長大了。
“師尊穿這麽多可是覺得冷?”玄離又問。
“去藥閣為你師尊尋一些鎮痛的丹藥來。”柳長生看不過眼,“平時挺機靈的,怎麽現在這麽傻?你師尊不僅冷還疼。”
玄離連忙站起來,“我這就去,這就去。”
玄離匆匆忙忙地走了。
柳長生無奈道,“他平時穩重老成,此刻大約是見到了你,開心過了頭,竟冒冒失失的。”
苗檸又微笑了一下,他把披風裹得更緊了,覺得疼痛已經鑽進了他的那斷絕的經脈之中。
好疼。
他很久沒有感受過這樣的疼痛了。
“檸檸,還好嗎?”柳長生擰眉問。
苗檸微微搖了搖頭,他並不習慣在除了應不識之外的人面前說疼,即便是柳長生。
玄離一路走去,都聽見有人在議論雲頂山的仙鶴們下山的事。
“那些仙鶴真是極為漂亮,據說是池淵仙尊的道侶所養。”
“當時那仙鶴身上馱的人就是那位道侶吧?可有誰看見了正臉?”
“沒看見,沒有抬頭過,一從雲頂山下來後便入了劍閣。”
“那位道侶真的活過來了嗎?未和池淵仙尊結為道侶之前,他就是劍閣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吧。”
“是天才又如何?如今也宛如廢人一個……”
玄離的腳步一頓,冰冷的劍出鞘,毫無理由地抵在了那說苗檸是廢人的弟子身上。
那人被嚇了一跳,“玄、大師兄!”
玄離聲音陰沉,“別讓我再聽到你們說一句師尊的壞話,否則——死。”
那股凜冽的殺意和威壓不加掩飾,那人恐懼得瑟瑟發抖,膝蓋重重的跪在了地上。
玄離目光森然,掃了一眼其他的人,這才離開。
等到玄離走了,這些弟子才去扶那人。
“你看看你,說誰不好?這可是池淵仙尊的道侶,玄離大師兄的師尊……”
“人家就算真的成了普通人,有這麽兩個人護著也能在九州大陸橫著走。”
畢竟一個是年輕一輩的天才劍修,一個是九州最厲害的池淵仙尊。
等到玄離取了丹藥回到劍閣,苗檸已經裹著披風疼到臉色毫無血色。
方才的笑語盈盈已經變成了虛弱和破碎,柳長生嚇得一再給苗檸輸靈力。
苗檸微微張了張嘴,“師……”師兄,不用浪費靈力了。
這些靈力對於現在的他來說反倒是一種負累,讓他更疼。
玄離看得膽戰心驚,連忙把丹藥喂進苗檸口中,又道,“我送師尊回雲頂山。”
“雲頂山很冷。”柳長生道,“你送他去那裡做什麽?現在最要緊的是讓池淵回來,一直是他的精血養著檸檸,只有他回來才能緩解師弟的痛苦。”
苗檸已經暈過去了。
柳長生實在心疼,他道,“我在這裡看著檸檸,你想辦法聯系池淵,你肯定又辦法聯系他。”
玄離的視線落在苗檸過分慘白的臉上,低聲道,“是。”
……
苗檸並不確定自己是不是昏迷了。
他站在幻境的入口,伸出手去輕輕地觸碰了幻境。
平靜無波的幻境立馬變了副模樣。
他看見應不識站在霜雪樹下,那一束霜雪花壓在他的黑發上,襯得應不識臉色蒼白。
而玄離就跪在不遠處,“弟子大逆不道,對仙尊——”
“玄離。”應不識語氣平靜,“你下山吧。”
玄離一下子睜大眼。
“從今往後,你不再是歸墟宗的弟子。”
苗檸站在應不識身邊,微微歪了歪腦袋,他看見得晚了些,不知道這兩人此前發生了什麽。
應不識在雪地裡站了一日又閉關了。
他閉關後,玄離在九州大陸闖出了名頭,魔族血脈被激發,成為了新任魔尊。
邪氣四溢的魔尊站在雲頂山上道,“仙尊,還不出來嗎?”
應不識取劍出關,他的神色依舊冰冷,“如今你既是魔尊,那麽你我二人師徒恩斷義絕。”
苗檸坐在霜雪樹上,抬頭看著新任魔尊。
這只是個幻境而已,苗檸想,這個幻境裡沒有他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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